宋琳瑜點點頭,“很多人說,維納斯因為他的不完美反而完美。”
柳越卻搖頭,“不,他的不完美不能算得上不完美。他斷的是胳膊,如果斷的是腿,是腳,是頭,都不會有人再說這個雕塑完美。”
宋琳瑜笑了起來,“你說的很有意思,可這個‘不完美’是誰來定義的呢?就像你說的,外人的争論毫無意義,維納斯本身的定義才是真理。”
“我知道。”柳越聲音有些疲倦地說,“但是忽略别人的定義是不可能的。我們能控制自己的想法但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别人的話的确無所謂,但是維納斯朋友的話呢?父母的話呢?都會影響他下這個定義。”
“這些人不是别人。”
宋琳瑜微笑道,“維納斯可以和他們交談自己的想法,那些人能成為維納斯的朋友,那他一定會信任,理解維納斯。當然維納斯也要信任朋友,才會把自己的定義告訴朋友。”
柳越頓了頓又問道,“朋友對維納斯真的重要嗎?人們不是說斷臂維納斯是完美的嗎?維納斯非要得到朋友的肯定嗎?”
宋琳瑜知道柳越已經開始思考,所以前後的話出現了矛盾,而這種矛盾感也正是導緻柳越心理問題的原因。
“我無法給你明确的回答。”宋琳瑜說,“羅梭在瓦爾登湖生活的時間裡一直是孤身一人,但他覺得這樣是甯靜的,但有人會在這樣的環境中感到孤獨,恐懼,甚至瘋掉。我覺得還是看個人,你對那個朋友有多少依賴,你能否從其他的事情上獲得支持和自我滿足感。”
“其實這一切還是開始那個問題,你喜歡什麼,你如何選擇。”
柳越恍惚中又想起了在C國雪山的那段日子,想起了自己飾演的納格。
納格在取舍之後回拒絕了桑瑾——也就是秋水,選擇一個人在無窮無盡的雪山裡生活。
納格和桑瑾匆匆而别,那點情感不過像是夏日午後的蜻蜓點水,很快消散地無影無蹤。
可柳越不是納格,他自小也不是生活在雪山。他也曾在那樣的一個暴風雪之夜見到了一個人,但他無法像納格一樣忘掉。
他不是納格,不是維納斯,也不是他過去飾演的繁多角色。他不是柳越,不是霍越陌……他隻是一個存在的個體意識,他應該并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無論後果如何。
柳越擡頭與宋琳瑜對視,宋琳瑜對他露出微笑。宋琳瑜并不年輕,眼尾帶了點細紋,像是歲月漾開的水波在她面頰上留下痕迹,給她增添了一份和藹的氣質。
“時間到了。”柳越率先站起來,看着自己的手表說道,“謝謝你今天的話,我該走了。”
宋琳瑜也跟着站起身來,從旁邊遞了一個袋子給柳越。
“這是什麼?”
“一份小禮物。”宋琳瑜笑道,“有點簡陋就是了。”
柳越道謝後收下了那份禮物,像是想起了什麼,歪了歪頭道:“謝謝你的綠蘿。”
宋琳瑜笑道,“不客氣。”
她上前給柳越開門,把他送到門口,“你有什麼不适,可以随時聯系我。”
·
“今天怎麼樣?”王望沒有擡頭看他們,而是一邊翻着文件一邊問道。
“我還是回來吧。”賀瑞說,“監工不适合我來做。”
“哦?”王望笑着合上文件夾道,“你昨天那個提議聽起來不是很好嗎?遇到問題了?”
賀瑞“嗯”了一聲,“監工的活,負責人順便看一眼就好了,沒必要額外找個人。”
王望點點頭,“那當然了,一開始根本沒監工這個職位,沒想到你去了你還幹上了。”
賀瑞自嘲道:“所以碰釘子了。”
王望沒繼續說,而是看着報表,“這兩天獎金18000F元,之前扣了10000F元,你這個月就剩兩千了。”
賀瑞設置獎金的時候壓根沒想到自己工資還被扣了的事情,頓時有些後悔自己把獎金定高了。
“既然回來給我當助理,那明早七點前來到我辦公室,給我收拾東西擦桌子——這次可以忍受了?”
“不能忍受。”賀瑞淡淡說,“我還會看看接下來有什麼别的去處的。”
王望哈哈大笑,“那更好,你自己看看你還要去哪。哎呦年輕人可真有意思……”
旁邊的負責人低着頭默不作聲。
“既然如此,你們倆就先回去吧。我也看到了這兩天進展不錯,小王,以後繼續好好幹啊,該怎麼幹……小賀少爺都告訴你了吧?”
王負責人應聲道:“是。”
王望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們走吧,賀瑞,記得明早七點前過來。”
賀瑞走在路上才琢磨出來王望為什麼這麼開心,王望把自己當槍使呢。王望沒露面,全是賀瑞跑前跑後提高了施工隊的工作效率,工人們的怨恨也好各種情緒,到時候算下來也全在他賀瑞頭上。公司沒有額外掏錢,唯一付出的隻有賀瑞自己的18000F元。
自己還說要一直找不同的去處……那不就是把他當滅火員,讓他借着他賀少爺的名号幫王望幹事嗎。
賀瑞想明白了之後頓時感覺自己蠢的厲害,先是一個漏洞百出,不加考慮的的計劃,再是被人當槍使……他忽然想起很多人說柳越靠近他隻是想柳越他,不禁露出苦笑。
的确,自己這腦袋确實容易被利用,但到現在他都毫發無損恰恰說明了柳越沒有利用他。想到這裡他心裡升起一絲慰藉,可随即又被巨大的失落感壓了下去。
怪不得很多人,包括莫雨晦和賀書康,說自己配不上柳越。
自己的确不如人家,不僅比不上,還差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