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越笑道,“你不老實。”
“怎麼去了一趟F國,瞧着不僅沒變成熟,還更傻氣了。”
賀瑞想了想才道:“我明明是更真誠了。”
“真誠還會提前給自己的話打草稿?”
“柳越啊。”賀瑞忽然從笑着的柳越身上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感覺,他簡直想放下菜刀沖過去抱住他。但他隻是動了動喉結,又繼續剝番茄皮。
“你要做番茄牛腩?”柳越看着食材說道。
賀瑞點點頭。
柳越笑了笑,抱着貓出去了。賀瑞覺得好像心裡被勾了一下,撩起一陣水波,但始作俑者已經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也不怎麼說話,隻依稀有筷子和碗碰撞的聲音。柳越吃飯也很有規矩,幾乎沒什麼聲音,背也挺的很直。
賀瑞在飯桌上看着柳越的臉,那人的下巴似乎更加尖了,露出來的手被凍的有些發紅。賀瑞不知道他有沒有化妝,但大抵擦了點粉,不然面色不會這般紅潤。
他突然想起莫雨晦的話,想起柳越之前的胃潰瘍暈倒,想起柳越一個人住院,想起柳越過年也不過是一碗面。
他想起柳越在雪山中垂着眼,對着無邊的天地和寒風沒有盡頭地沉默;想起他害怕時,生氣時,動情時的種種……一切都和眼前不辨喜怒的臉龐重合。
明明他們隻是分開了一年,賀瑞卻覺得好久不見。
“下雨了。”柳越放下筷子去窗戶旁邊看道,他轉身過來,對賀瑞說道:“這幾個菜都不錯。”
賀瑞站起來和柳越對視,“我以後可以天天給你做。”
“天天?”柳越似乎笑了笑,眉眼彎了下來,“有些遙不可及。”
“我……”
柳越打斷了他,“你帶傘了嗎?”
賀瑞心神一動,他沒有說自己的車上有傘,而是搖搖頭。
但柳越沒有讓他留下,而是淡淡道:“我去給你找一把吧。”
賀瑞一把抓住柳越的手腕,靠近道:“我……”
“怎麼了?”
“我……我想等會再走。”
柳越點了點頭,沒有再管賀瑞,而是起身要去喂貓。
“我來吧我來吧。”賀瑞搶先一步,像是生怕柳越累着了。他想阻止柳越彎腰。
柳越看着賀瑞,又道:“那我去刷碗。”
賀瑞一個急刹車又站了起來,“我來吧我來吧。”
賀瑞先去收拾碗,對柳越說道:“你休息休息。”
柳越隻是看着他,賀瑞覺得自己的臉在柳越的視線下灼燒。
“你明天有安排嗎?”柳越側着身子微笑着看着賀瑞道。
賀瑞感覺和柳越之間非常微妙,兩個人好像相敬如賓,又好像離捅破窗戶紙隻差了一點點。這種感覺讓賀瑞緊張,他根本不知道這樣彼此客氣又熟悉的感覺該怎麼辦。
柳越眯着眼睛看着賀瑞。
“明天?沒有。”賀瑞頓了頓又說,“我今晚也沒有。”
柳越沒有理會賀瑞話裡别的意思,而是問他:“喝酒嗎?”
賀瑞感覺好像回到了那個晚上,雪山了裡柳越發燒的那一夜。
“你不是胃之前做手術了嗎?”賀瑞定了定神猶豫道,“是不是不能喝……”
柳越垂下眼睫,聲音變得輕盈飄渺,還是像那晚一樣回答道:“一點點,沒有關系。”
柳越從冰箱裡翻出度數很低的雞尾酒,給兩人都倒了一杯,慢慢開口道:“我知道白陽是你送來的。”
賀瑞接過酒杯,“那它也是憑自己的本事留下來的。不知道寵物中心的人怎麼把它送過來的……它乖乖的沒有跑走,應該還差點被你送出去好幾次。它選擇的你。”
柳越倒了酒,卻沒有喝,而是繼續喝着白水,低聲說“你選擇的我。”
賀瑞看着柳越道,“對不起。我不該不告而别,也不該……”
柳越打斷了他,“沒有什麼不該。”
柳越頓了頓才說道:“我很高興你今天能來。”
賀瑞終于說出那句在嘴邊徘徊已久的話,“我很想你,柳越,我很想見你,這一年多一直是。”
“我在F國想每天都給你打電話,但是我沒有錢,而且電話打不通。後來在F國呆了一段時間……反而不敢給你打電話了。”賀瑞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看着柳越的眼睛。
說來好笑,兩個人都有無數次這種“想而不敢”的時刻,自分别後每一次電話和見面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氣。
“我很想你,一直都是。我喜歡你,也一直都是。”
賀瑞見柳越沒有回話,聲音幾乎是哀求,“我今晚能留下嗎?”
柳越沉默半晌才問道:“為什麼?”
柳越以為賀瑞會談到性,會親吻他,會在這一年多的經曆後學會僞裝,掩飾自己,可賀瑞沒有,他隻是哀求,隻是希望得到許可。
“因為明天是個重要的日子。”
柳越先是一愣,一時竟想不出明天是什麼日。可随即,他想到明天是自己的官方生日。
賀瑞繼續說道:“唉,本來我想給你個驚喜,但這已經提前說了。”
“但是柳越,生日快樂。去年這個時候我已經去F國了,那天給你打了電話也沒有打通,我早該和你說這句話,也早該陪在你身邊。”
賀瑞沒有注意到柳越的肩膀又開始顫抖。柳越整個人變得非常奇怪,神色說不上來的難看。那雙眼睛似乎籠罩上了一絲哀傷。
賀瑞自顧自道:“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但你可以等幾個小時再拆,現在拆也可以。我還給你訂了蛋糕,可能十一點多我會出去一趟拿過來……我還……”
柳越的肩膀顫抖的越來越厲害,知道賀瑞也注意到柳越的異常,他傾身查看柳越的情況,小心翼翼地看着柳越的神色。
“賀瑞。不要在明天給我過生日。”
柳越咬了咬唇才聲音有些顫抖地繼續說下去,“那是……算了。”
賀瑞一時沒有理解柳越的意思,但柳越似乎沒準備繼續說了。柳越再擡頭已經神色如常,仿佛剛才有情緒起伏的人不是他。
“不是……怎麼了?”
賀瑞去扶柳越的肩膀,柳越與他對視片刻,賀瑞看見柳越眼裡的糾結和猶豫,以及一絲罕見的難過和委屈。
“告訴我。”賀瑞輕聲道,“告訴我柳越。”
柳越神色複雜,良久才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查到……現在官網上我的名字是霍越陌,這不是我的身份。這個生日是霍越陌的。”
賀瑞窮追不舍,“那你呢……你什麼時候生日?”
“我……”柳越臉上似乎浮現一絲茫然,他搖搖頭,“我已經很久不過生日了。因為我的母親在那一天去世了。”
柳越看着賀瑞的眼睛道:“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