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又要攔路?
他在打量郁文越時,郁文越也在打量他們。
隻見面前一匹花白馬上,駕馬者身着白衣,外罩着一件藕色寬袖外衣,烏發如鴉羽,又似綢緞披在肩頭,眉目很淡,神态也很淡,眉下一雙眼睛十分的好看,眼尾上挑,盯着人時竟讓人覺得有些酥麻。
郁文越耳朵有些燙。
他看見了秋月白腰間挂着的大刀。
又見那人身後冒出來一個束着高馬尾的青年男子,他容貌十分俊俏,帶着點娃娃臉,一雙眼睛看上去倒顯得有些不谙世事,身着一件紅衣,外披一件鲛绡紗衣,紗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絢爛多彩,仿佛水中魚鱗,浮光躍金。
“萬葉山莊?”
陸绯衣拽着秋月白的衣服從他身後探出一個頭來:“你們攔我們作甚?”
他這一拽,差點把秋月白的外袍拽下來,于是乎成功得到了他的一擊。
秋月白一邊把自己被陸绯衣拽得滑落肩頭的衣服拽回去,一邊說:“敢問有何貴幹?”
“感謝二位替萬葉山莊除掉玉河雙煞,郁某想請二位下座一聚,席中已備好酒水歌舞,隻求二位能賞個臉。”
郁文越又是一拱手,十分誠懇的邀請。
陸绯衣道:“玉河雙煞?未曾聽說過。”
郁文越便解釋:“是關外來的強盜,一男一女,男的身高隻有五尺,女的有七尺……”
二人聽他這麼一說就明白了,估計就是秋月白在路上殺的那兩個攔路偷襲的賊人。
隻不過秋月白不認識什麼玉河雙煞,殺人隻是因為有人攔路,也不想留下來耽擱時間喝酒:“多謝好意,但酒席無法去,見諒。”
“莫約是什麼小人物,殺了便殺了,哥哥說不去就不去。”陸绯衣也笑嘻嘻道。
秋月白:“……”
郁文越還想繼續挽留:“二位,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
“不去,我二人有急事,見諒。”
秋月白一向是一個很堅定的人,若是沒有必須要改變主意的原因,他做下一個決定就不會再變卦。
更何況他着急要将陸绯衣送走——雖然他此時還不知道陸绯衣已經想變卦了。
但郁文越帶着的人攔在面前,想走也得讓他們讓開才行。
見前面的人不動,秋月白微微偏頭:“郁三公子,這是?”
到底讓不讓他們走?
郁文越也早想這個問題。
不讓他們走罷,好像又沒有充足的理由,讓他們走罷,這可能是唯一能打聽到明月夜下落的機會了,若是錯過,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實在是一個難題。
這時陸绯衣嗤笑道:“郁三公子莫不是與自在書院那些人商量好了,要故意攔在這拿我的頭去換那二十萬兩黃金?”
郁文越并不認識他,不解了。
“若不是,為何攔路不讓我們過去?虞城雖然是萬葉山莊的地盤,可我們在此卻并無半點作奸犯科。”
因太久沒有動作,秋月白身下的那匹馬不耐煩的嘶鳴了一聲,他垂着眼安撫的摸了摸馬頭。
秋月白的手很白淨,手指纖長,這人好像除了樣貌之外,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長得不好看的——但樣貌也不能說醜,隻是這幅皮囊确實沒有骨相好看,一百個人有一百種長相,大部分人都處于特别好看與不好看中間,這是正常的。
更何況秋月白擁有一雙極其美麗的眼睛,似秋水盈月,雖然寒冷,但目光卻含情。
十萬兩黃金……頭……
郁文越掃過陸绯衣,又看了看秋月白,最後再次看向陸绯衣,一下子反應過來:“你、你原來是……”
陸绯衣擡了擡下巴,輕笑一聲:“春風殿陸绯衣,久仰大名。”
這個名字一經念出,如石子墜入無波古井。
衆人震驚,引起一陣喧嘩,誰也沒想到那個傳說中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就如同羊群裡突然進了一匹狼一樣,一時間所有人都握緊了武器,警惕無比。
郁文越也愣住了,他以前從來沒見過陸绯衣,但也知他在江湖上名聲不太好,隻是沒想到此人外貌與傳說如此不符——因為面前這個人看上去頂多像個浪蕩的少年公子哥——而且昨天才聽說有人要追殺他,今天就見到了。
這、這也太巧……
他又将目光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沉默:“……”
秋月白不想說話。
但郁文越的眼神太炙熱,秋月白感覺若是自己一句話也不說,光他的目光能把自己烤焦。
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道:“……秋月白。”
“原來是秋大俠!”
郁文越這一聲興奮的“原來”搞的他好像以前聽過秋月白的名字似的。
若不是秋月白知道自己是在隐居,恐怕還真要被他這一聲搞的以為自己是江湖上什麼鼎鼎有名的人物。
“無名客罷了。”
秋月白突然覺得有些淡淡的想死。
偏偏陸绯衣還在旁邊拽着他的袖子鬧,調笑:“‘原來是秋大俠’!”
“……你别說了。”
“好哥哥,我誇誇你也不行麼?”
秋月白從淡淡的想死變成了非常的想死。
他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大倒黴蛋,特别大一個的倒黴蛋。
并且這種倒黴從遇見陸绯衣開始。
他想,若蒼天憐我,必降下滾滾天雷。
然後把他身後的、面前的人全部劈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