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顫了顫,似乎是在想該如何說出這件事。
陸绯衣已經有些飄了,他“哼哼”了兩聲,“你說便是,難道還有什麼能吓到我麼?”
“……”
但因為這件事的确很讓人驚訝,秋月白等了良久才繼續說:“明月夜沒有死。”
陸绯衣飄着的心停了一下,覺得不對。
又聽見秋月白繼續說:“我與他也不是同門。”
陸绯衣感覺自己的心“咚咚咚”的跳個不停。
他接着道:“你猜的沒錯,我就是……”
“等等,好像是有點太刺激了。”陸绯衣打斷他。
秋月白仍然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反應過來。
“你,你……”
陸绯衣說不上來現在心中的感受,就覺得很怪。
他問:“那你臉上,我那天為什麼沒有摸出來?”
“你還記得那天我說想讓你幫我找一位姓雲的女神醫麼?神醫的手段總歸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秋月白淡淡道:“不過我那一日也是在賭你看不出來。”
他的手緩緩覆蓋住了一半臉,又垂眸道:“更何況我已經帶了快九年。”
陸绯衣還是覺得不對:“能摘下來麼?”
秋月白搖搖頭:“不行,若非特殊的手法就必須得用特殊的藥水,否則隻能連皮帶肉一起剝下來。”
頓了頓他又道:“……若非如此,豈能瞞天過海?”
陸绯衣平時嘴巴靈活,這下倒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秋月白微微眯着眼道:“你想看?按理來說既然你答應了我的交易,我們之間就不該有什麼大隔閡了,畢竟已經是‘我們’,而不是你和我了……”
他輕輕道:“可一來我現在無法摘下面具,二來不摘下總還是比摘下來好,它太顯眼了。”
“它”指的是秋月白原本的臉。
确實是十分顯眼的一張臉,隻要見過一次,無人再會忘記。
隻不過在陸绯衣心中,對明月夜的臉印象最深的時候還是在十幾年前,那時候就已經很好看了。
他腦海中的身影似乎在與面前的人進行重疊,但無法完全準确的想象出面前這人面具之下現在的長相……
剛剛秋月白那一句“我們”,太吸引人了。
尤其是對陸绯衣來說。
對面的人偏着頭看着自己。
陸绯衣想,更有意思了。
好複雜,也不是沒有聯想過這兩個人,但是秋月白親口說的就是不一樣,讓陸绯衣有一種他似乎找回了什麼東西的感覺。
陸绯衣突然站起來,有些期待的問:“那你還記得我麼?”
秋月白疑惑:“什麼?”
“就是你當年在陳家莊……”
陸绯衣看着他。
秋月白細細的思索,最後卻搖搖頭:“不記得了。”
陸绯衣又失望的坐了回去:“也罷,畢竟是許久之前的事。”
他勾唇一笑:“卻不知你我如此有緣,你不記得了,但我還記得,這是第三次見面——那我現在該叫你什麼?”
秋月白道:“前塵往事,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已經不願再做明月夜。”
這倒是好說,陸绯衣便叫他現在這個名字也無妨。
秋月白将剛剛與風月恨他們打鬥時暴露的事情告訴了他,但不知道為什麼并沒有說起關于時玄蘭的任何事,又道:“故而我們需得快些離開。”
陸绯衣摸了摸下巴:“确實是麻煩。”
秋月白突然表明身份,又說起這件事,陸绯衣自然也知道這下一定是暴露了之後,想要借助春風殿的勢力來保全自己——是一種利用的心态。
但陸绯衣并不介意這一點,他與“秋月白”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場利用……人與人之間,有時能通過利用的方法來造成關系交織,也算是一種幸運。
他方才故意露出一副脆弱的樣子,是在讓自己放松警惕、心甘心願與他交易嗎?
陸绯衣想,也許有,也許沒有,但确實是起效了。
若明月夜沒死的消息傳出這個破廟……江湖上自有許多人幫他。
畢竟當年得意樓名聲大噪,不就有明月夜的功勞?
這樣一把好刀,大家本來都以為他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斷了,結果有一天他重新出世,還不願再跟随得意樓——那誰要是得到了這把刀,是不是可以複現當年得意樓的風光呢?
秋月白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但陸绯衣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江湖上再沒有如春風殿這樣野到敢和所有人叫闆的勢力了。
并且陸绯衣足夠強。
若有人想擁有這樣一把好刀,那他就必須擁有足夠握住這把刀的實力。
再沒有比陸绯衣更适合的合作對象了。
這是一場不得不選擇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