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啧”了一聲,有些不滿想要說話。
秋月白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的手白而纖長,單單拎出來一根手指也是極其漂亮的。
陸绯衣盯着他,心裡有點麻麻的。
好像在盯臉,又好像在盯手。
秋月白好像笑了一聲,很輕,很輕,輕到陸绯衣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但是他幾乎可以想象出來秋月白剛剛笑的樣子。
這時候秋月白又将手收了回去,臉也轉了回去,專心看路,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但明顯的,他心情還不錯。
陸绯衣覺得有些不對。
他突然萌生出一種感覺,仿佛秋月白是某種誘捕魚類的彎鈎形金屬,并且是上面隻有一點點的魚餌的那種。
而他是一種好奇又倔強的魚,總想着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魚鈎,于是靠了上去。
——這樣形容似乎也不完全對,但已經是陸绯衣目前能想到的最符合的比喻了。
偏偏越是這樣,陸绯衣這條魚就越容易上鈎。
……不過這一點他還沒有感覺出來,隻覺得自己頂多算好奇心太多餘。
他的心有點癢,突然有一種沖動——去将秋月白臉上的那張面具摘下,看看他現在的長相,究竟和自己想象的有什麼差别。
可這種事也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做,更何況秋月白也說非特殊的手法是取不下來的。
于是陸绯衣居然就這樣安安分分的待在秋月白身邊,也不作妖了。
這讓郁文越很驚奇,他也聽過許多關于陸绯衣的傳聞,近來有所接觸,隻覺得江湖傳聞真真假假,但陸绯衣難相處是真的。
可是他與秋月白相處時卻平和的多——不知是否有實力差距并不大所以二人互相忌憚的原因。
趕路中途,又遇見過兩撥由無組織的江湖人士組成的追殺團隊,但這些人都被郁文越他們給擋下了,倒确實是省心了一回。
晚上,他們并沒有找到合适的能落腳的地方,好在現在已經不下雨了,天空也很晴朗,繁星點綴,明天想來也不會下雨了。
秋月白與陸绯衣坐在樹下,周圍的落葉都被清理幹淨了——這是因為一來地面現在還有些濕氣,二來如果把葉子烤幹了說不定會走水,因此還是清理了比較好。
他們跟着郁文越的人一起吃了點幹糧。
一開始陸大魔頭很嫌棄這樣的“糟糠”,但被秋月白激将了幾句“沒本事吃不了苦”後就憤怒的也吃了起來。
——某些時候這人實在是幼稚得緊,非得用些小手段才會聽話。
不過對于秋月白來說,陸绯衣這種程度的鬧其實還好,若是再麻煩一點恐怕就隻能通過暴力來解決問題了,想來這也不是陸绯衣喜聞樂見的事,暫且不提。
後面兩日,他們又陸陸續續的遇到過一些追殺的人,并且感覺這種頻率越來越高了,若是再這樣下去隻怕也挺讓人吃不消。
更别說陸大魔頭有傷在身,就算他武功高強,也屬于是隔幾天才能動一下的那種高手,完全不能當長期戰力使。
故而現在主要就靠秋月白與郁文越——還有那幾個已經有些精疲力盡的、郁文越帶過來的手下。
眼下距離白城頂多也就是幾天的腳程,他們估計都在盼着隻要等過了那個點就能解脫了。
這幾天秋月白一直都在觀察郁文越的那幾個手下。
說來也是神奇,陸绯衣後面告訴他的那幾個他憑感覺覺得有問題的人,在後面秋月白的觀察下都确認了确實是有問題。
這時候陸绯衣又提起秋月白為什麼非要和他們一起走。
秋月白說,他覺得後面肯定還有一次規模較大的圍剿,不确定萬葉山莊的人會不會來,而且也不确定那幾個不幹淨的人究竟是萬葉山莊莊主的人還是其他勢力的人,若是打起來了,好歹能有人為他們拖延一下。
這個理由陸绯衣雖然覺得還是不甚滿意,但總歸好受了些。
他甚至揶揄秋月白:“有人如此崇拜于你,你卻對人如此無情。”
秋月白“呵”了一聲,涼涼的瞅了他一眼道:“世人之欽慕,欽慕對象多為自己想象中的形象,隻見了那麼一面兩面便覺得有非要追随的必要,豈不知受到欽慕的人會不會受到打擾?可見愛憎諸如此類情感,多為人之所強加于他身,非我所願,他若知難而退,倒是令我省心,若是後面他萬葉山莊的人來了,估計就能把他接回去了,這卻是正好的。”
陸绯衣聽他句句在說郁文越,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總覺得句句好像又意有所指。
他幹咳一聲,隻因他心中也有秘密,于是居然稍微反駁了一句:“……但人有所向往實在不可免,也不能算作是自作多情罷。“
秋月白乜斜他一眼,仿佛在說“奇了怪了怎麼知道給别人說話了”。
他道:“自作多情也好,不自作多情也罷,總歸不給别人制造麻煩、不令自己深陷困境才是最好的。”
頓了頓秋月白又道:“像你這樣的人,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麼?”
像他這樣的人。
陸绯衣心想,他不會真的是在講給自己聽罷?
但是也沒有理由……有些事就連他自己都會忘記,難道别人還會知道麼?
不過陸绯衣這時候卻猛然有了一個猜測。
他眯了眯眼,道:“你不會早就料到他們會回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