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雙目中的深意讓景玉甯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景玉甯垂下眼眸，在父母兄姐面前下跪叩首，行最後一次大禮：

“父親的囑托，兒銘記于心，定會做好一位賢良淑德的大尚皇後，愛護子民，順服聖上，不負皇室與景家的厚望。”

說完，他擡頭看向景辰和景安：

“甯兒以後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還請兄長多多照顧，長姐遠在他鄉也請保重自身。”

景安和宰相夫人還是沒能忍住，一下子哭了出來。

景辰憋着淚水，皆是眼眶紅了一圈：

“甯兒放心，有我在，會照顧好爹和娘親。”

景懷桑滿意朗聲道：“好，不愧是我宰相府出來的孩子。”

時辰已到。

宰相夫人不舍地走上前，親自為景玉甯帶上了袖着龍鳳呈祥圖案的紅色蓋頭。

她看向跟着景玉甯一起跪在地上的夏靈，對她說道：

“甯兒這次就帶了你這一個陪嫁丫頭，你性子急躁，入了皇宮可千萬不能給甯兒惹事，聽見了？”

夏靈再次磕頭，聲音洪亮真澈：

“請夫人姥爺放心，奴婢會伺候好少爺，不給少爺惹麻煩。夏靈在此謝過姥爺夫人的大恩，定以此生照顧少爺，生死相随。”

“娘親還請放心，靈兒的心性我有數。”

景玉甯握住夏靈的小臂，夏靈知意，她扶起蓋上了紅蓋頭的景玉甯，二人從主殿一步步走出了景府大門，衆人緊随其後。

位于大門前，景玉甯滞步駐足，他掀起蓋頭的一角，最後回望了一遍整個宰相府。

他看着府内一屋一屋的房檐，上面飛來幾隻燕子，它們齊齊地看着景玉甯，像是在為他送行一樣。

景玉甯忽然想起，小時候他和兄長在院中玩時看到過幾隻受傷的燕子跌落院中，他們便幫鳥兒療傷，一起為它們築巢。後來鳥兒養好傷後就飛走了，那個空巢就一直挂在了後院的房梁上，再沒人動過。

那時長姐還未出嫁，姐弟三人經常一起嬉笑打鬧，之後他們不小心碰壞了父親珍藏的古董花瓶，宰相夫人氣急，追着他們打。

最後三個人終于都被逮住，按大小個并排跪在祠堂裡抹着眼淚反省。

等到娘親一走後，三個孩子又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塊兒咧嘴笑了起來……

往事一幕幕盡數浮現在眼前，一切恍如昨日。

景玉甯抿緊嘴唇，把眼淚憋了回去。

孩子終會長大，世事終會變換。

他做不到從一而終，唯有讓每個選擇無悔無憾。

他放下蓋頭，在衆人的目光下轉身，緩緩坐進了花轎中。

他本想掀開簾子再看一看父母親人，卻也怕淚落喜服，染了那豔麗的鮮紅。

直到在花轎離地，往前已經走了好一陣後，景玉甯始終沒能把那簾子掀開。

他攥緊了手中的梅花和田玉墜。

這枚玉墜他被包養得極好，表面泛着潔白的光澤，猶如他心底的一片澄澈，幹淨而溫潤。

這是他年幼時初見赫連熵所交換的信物。

他想在親眼見到赫連熵後告訴他，即便他心裡愛着别人，自己也會一直陪伴着他，與他相守。

帝後同心，共護大尚的萬裡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