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心智與耐力,絕非等閑宜與之輩。
而他所暗藏的城府,也應是遠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這般馴弱。
……
二人在涼亭中相談不久,夏靈就抱着一個包裹跑了回來。
看到夏靈的身影,二人默契地停止了交談。
“娘娘,您要的東西。”夏靈跑得滿頭是汗,交給景玉甯時還喘着粗氣。
景玉甯起身從她手中接過包裹,放到石桌上:
“辛苦你了。”
夏靈抖羅着空下來的雙手,上前來回觀察,好奇地問:
“您是要做什麼呀。”
景玉甯這時轉過頭對陸齊道:
“陸公公可否離遠些,稍等我們一會兒?”
“是。”陸齊起身行禮,依言退至到再也看不到槐樹下二人的遠處,背對着他們。
待陸齊走了,景玉甯才把包裹打開。
隻見裡面是一疊被珍藏得整整齊齊的信件,上面放着一個品相極上成的梅花和田玉墜。
“這是……”夏靈看到後頓住了。
這些不是少爺向來最珍惜的書信與玉墜子麼。
平日裡他都愛不釋手,生怕磕了碰了或者髒了,現在怎麼給拿出來了?
她有些好奇地看向景玉甯,還沒吭聲就景玉甯也對她吩咐道:“靈兒,你也在這兒候着吧,我想一個人弄。”
“哦,好。”
夏靈不明所以,隻得站在原地雙眼巴巴地瞅着他。
她看見景玉甯把包裹四角的布又蓋了上去,然後拿起涼亭旁放置的一把生鏽鐵鏟,走到快枯死的巨型槐樹底下,開始挖起了土。
在挖土的時候必須彎腰曲背才能把鏟子鏟到土壤裡去,這個動作給景玉甯的膝蓋再次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不一會兒他就疼得出了一身冷汗,雙腿也直打顫。
夏靈看着心都疼了起來,趕上前道:“少爺,我來幫您吧。”
“不用。”
景玉甯抹了把額上的汗,頭也沒回地繼續拿鏟子挖土。
直到挖出一個挺深的洞時他才停下。
他讓夏靈把桌上的包裹拿過來。
包裹放在地上解開攤平,景他蹲下身,把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擺放在挖好的土裡。
一張張信紙被整齊地落好,放在了土裡一側。
另一側放了那枚梅花玉墜。
把東西全都放好後,他低頭望着這土坑好一會兒,眸中似有不舍也有訣别,如同最後再跟它們告别一樣。
深色泥土對比應襯出紙與玉的白淨,這些被他捧至心間的東西,被一一埋進土壤之中,風吹落幾顆塵土落于上面,寂然中心緒亦是蕭瑟。
景玉甯在夏靈的攙扶下一點點艱難地站起身,一起又把洞給填了上。
他挖了很久,填也填了很久。
直到土地恢複成平面,
再也看不出這底下埋藏了什麼東西。
夏靈全程都目不轉盯地觀察着景玉甯,
他自始至終什麼都沒說,一滴淚也沒掉,連神情都非常平靜。
但夏靈還是看得出,她的少爺痛極了。
就像心裡的某樣東西死去一般,再也回不來。
那一次次挖下的土壤,就像在埋葬着自己。
夢醒時刻,那美夢中的人,霎時便也消逝不見了。
悄無聲息地死亡,隻剩有情人獨自于卑微中惦念。
夏靈一路扶着景玉甯走出院子,
他們緩慢邁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踏着山河青叢,欲迎風往那遼遠曠和之地而去。
夏靈忽然在這時想起從前景玉甯教過她的一首詩,裡面有這樣一句: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