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太後緊鎖眉頭,擺了下手讓景玉甯也坐回到椅上,真如第一次聽聞一般,問她道:“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湘容看得出太後是有備而來,她看了眼剛坐回去的景玉甯,見他正默不作聲地聽着,便徐徐講道:“有人給臣妾下蠱,将蠱蟲下進了香中。宮裡人皆知臣妾素□□香,于是就想出此等龌龊法子。此人對臣妾得是何等恨之入骨,臣妾想來就後怕。”她語氣裡帶着些韻味,但每個字又都咬得極緊,從牙縫裡一點點擠出來。
那隻香爐被裹着放在遠處的桌上,上面還散着些淩亂的香灰,是方才從杞鸢吓慌時扔掉的頂蓋處掉落的。那包在上面的布已經被熱溫燒至中間泛了黑,看起來破舊而詭異。
“待皇上回來,臣妾要把此物交給皇上,讓他替臣妾做主!”湘容手裡拿着布帕,一把拍在桌上,手镯與護甲撞擊出尖細的噪聲,刺進太後的耳朵裡讓她耳鳴一瞬。
湘容看似張揚,實際算着章法,她思量得出景玉甯此番救她是為甚。如今她雖是心底裡厭惡着景玉甯,但好歹如他所說,自己沒真正陷害過她什麼。而如今是太後先行出了招,并且是以她的性命來打起這股戰旗,既然如此,那她湘容來招接招。
她在大尚為質的這些年中見過的各型各色之人不少,想要她性命之人更是幾隻手都數不清。而後她便想開了,那些人越是詛咒她、盼她不得好死,她就越要活得自在活得比他們都好。
這股志氣使她撐到了現在,成為貴妃,她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殺死她的人。
湘容自認與那些大家閨秀驕矜任性的貴小姐不同,從不到十歲她就被迫活在了一個啃食人肉的世間。她的前路是一片昏暗荒蕪,赫連熵是她偷過來的燈,有了這盞燈的光亮,她終于找到了自己前行的路,她會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誰也不能把它奪走。
半晌,她聽見太後對着她與景玉甯說道:“此等大事湘貴妃找皇上訴苦自是應當,隻是皇上近日公務繁忙,後宮之事在尚無定論前還是不宜打攪到他為妙。”
湘容聽完冷嗤一聲,打量起太後,佯怒反問道:“太後是想把此事給瞞下嗎?堂堂一國貴妃被奸人毒害,要這事都能不了了之,呵,這大尚國當真是毫無王法了!”
她對杞鸢使了個眼色,杞鸢立即退至香爐旁邊,不許他人擅動。
這是指認太後的罪證,湘容絕不允許任何人把注意打到這東西上。
景玉甯看着湘容這些小動作,覺得她反應還算快,于是圓場似的在旁提醒了句:“湘貴妃,太後面前不得壞了規矩。”
“規矩?”湘容這時笑聲更大,“一□□人都要在後宮裡殺臣妾了,皇後這時講規矩是否有些太不通人情了?”她雖是言語上怼着皇後,但心裡也正琢磨着景玉甯是什麼意思。
隻是景玉甯說完這句話就再度抿唇不言,太後倒是借機把話接了過去:“哀家并非要隐瞞此事,湘貴妃被皇帝禁了足,哀家難道還會再禁了你的口?”
她冷冷地看了湘容一眼,擡手指着那香爐道:“哀家以為此事事關重大,不可惘然而論。在查定之前先由哀家代為保管,到時有了定論,哀家自會與熵兒相議。”
景玉甯随着太後手指的方向往香爐那邊望去,香爐後面不遠處是幾層紅木雕刻的屏風,镂空之處依稀可見熏染的濃馥白煙。沒了往日裡朱砂簾的層層掩蓋,宮殿裡渲染的香氣更為撲鼻。襄國的香料均以濃郁花香為主,讓人宛如身處花海之中沉浸陶醉。
湘容這時反應過來了景玉甯的意思,她稍仰起頭,危險地眯起雙眸從正面看向太後,沉下聲音啟唇道:“要是臣妾…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