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瞧越覺玄妙，從上到下留心地描摹着景玉甯的五官，正當眼前的面貌逐漸與印象中的人重合之時，赫連熵發覺出了他的視線，他皺起眉把人往自己懷裡又靠了靠，這才讓大監斂回目，起身退出了帝後的範圍。

……半晌，他搖了搖首，獨自否認了這荒謬的猜想。

他是親眼目睹故人如何在這世間殘忍消逝，是再不可能留下血脈與傳承了。

……

未過多時，門外的侍衛進到屋中對赫連熵跪身拱手：“啟禀皇上，太醫到了。”

赫連熵聞言擡眸往門口看去，便見關雲鵬率副手與一衆太醫正至殿前，他們個個滿頭大汗鬓發紛飛，顯然是一路狂奔過來。

“微臣給皇上請安。”關雲鵬咽下粗氣叩首行禮道。

“快。”赫連熵虛睨一眼，單手往上一擡催促他們進來。

“是。”關雲鵬上到前，為景玉甯隔帕号脈。除副手外的其餘太醫一律跪候在殿外，侍衛知趣地悄聲退出去，也把大門帶了上。

待寝宮内隻剩主位與大監，關雲鵬摸出景玉甯當下的脈絡，他蹙起眉很快對跪在一旁的副手吩咐道：“快拿出柏子蜜丸給娘娘服下！”

副手趕緊從箱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藥，大監同時也上前盛好溫水。赫連熵把景玉甯往上抱了抱，親自從他們手裡接過蜜丸和水，把着景玉甯的微張的口一點點喂下。

見赫連熵如此舉動，關雲鵬與副手相視幾眼，而後低下頭，再不敢惘然去看。直到赫連熵全數喂完了蜜丸，關雲鵬才低聲問：“皇上，可否容微臣看一看娘娘的雙腿？”

赫連熵點頭，把被子撩起一角，露出人已經紫紅的膝蓋與小腿。

景玉甯肌膚似雪，雙腿纖長而白皙，這讓他腿上的傷痕看起來更加駭眼驚人，令赫連熵的心突地一下就疼得揪緊了。

關雲鵬專注地觀察着景玉甯膝上的傷，而後準備出紙筆書下方子，他令副手把幾位已經調好的藥拿出來，對赫連熵拱手道：“皇上，皇後娘娘此症突發得厲害，一半是膝部受創引發的高熱，微臣現已開下藥方，讓娘娘今晚服用。”說完，他把方子呈到帝王的面前。

赫連熵拿起呈上來的紙，上下詳盡地讀了一遍，奈何他對藥理不算精通，通讀下來也隻能看出個大概。片晌後，他側身放到大監手裡：“現在就去，快。”

大監接過藥方，答了句：“是”便小跑出了殿門。

赫連熵的注意力仍是全挂在景玉甯的身上，他用軟枕墊住人的腰，讓其靠坐在床，手臂将他圈進懷中，然後轉首問向關雲鵬：“皇後…身體如何？”他躊躇片刻，最後沒有把話全然問出來。

因為他其實知道景玉甯這次因何而病，隻是萬沒有想到此病會來得這麼快又這麼兇。

關雲鵬拱起手，低着首如實答：“回皇上，皇後娘娘濕熱氣虛已久，故而舊傷總不見好。這兩日勞累着涼緻使體内陰濕更甚，膝傷再度發作。微臣實在不敢給娘娘開太烈的方子，隻能以溫補見療效。這期間娘娘不能大喜大悲，也不能再度勞累，還望陛下憐惜。”

他把話說的較為婉轉，不過意思也都盡數傳達給了赫連熵。

他們這些醫者自然看得出景玉甯是為何而病至如此，隻是帝後秘事他們又怎敢置喙。

過到半會兒，他從箱中親自拿出一個比巴掌還小的玉盒，交到赫連熵的手裡，解釋道：“皇上，這是微臣為娘娘的體制所調合的複傷乳膠，需一日三次塗于娘娘傷患之處。”

赫連熵接過乳膠，明白他所言傷患之處是在哪裡。于是他點了點頭，難得斂起幾分戾氣，道：“關太醫有心了。”

關雲鵬再一行禮，拿出之前為景玉甯按揉雙腿的草藥給他一片片敷上。赫連熵俯下身，不假旁人之手地配合起藥物開始親自按揉人的雙腿，他動作輕車熟路，一看便知是早已私下練習過無數次了。

關雲鵬輕微地搖了搖頭，心中不解帝王的怒怨。他看着人小心謹慎的動作，暗地裡歎了口氣。

既然這麼喜歡，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