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落座後絲竹聲再次響起,舞女甩袖豔舞,赤足在地如飛燕輕旋。貌美侍女撚起碗筷伺候着男人們餔菜倒酒,于霏笑着與衆人謙讓一番,之後也食起了菜肉。
“于大人可知皇上與皇後近日出了事?”準淮察着時間提起話頭。
于霏咽下口裡的菜,頓了一頓,搖首答:“我還不知,”他看向準淮,問道:“請問準大人,帝後是出了何事?”
見于霏樣做不知,準淮飲了口适才被蓄滿的酒,拿手指向上點了點,“害,下官也隻是聽說,”他笑起來:“這次皇後是把皇上給惹着了,連帶着皇上在朝都給了宰相不少臉色。”
聽到這事,于霏内裡正色起來,而面上隻是輕挑眉地笑了笑,以試探的口氣說:“帝後方同朝不久,皇後這便與皇後存了嫌隙,說實話我倒不太信,”他眸子向上緩緩打量了一圈準淮:“莫不是底下人捕風捉影了?”
準淮擺了擺手,回他:“這倒非也,”他往後看了看在座,然後又回頭對于霏說:“前日皇上是如何待宰相,衆人有目共睹。”
語畢,隻見其餘人跟着點了點頭,其中一人啟口道:“是啊,當時在朝皇上直接給宰相下了面子,那宰相臉色都不好了,幾番開口卻都被皇上堵得欲言又止。”
他說得繪聲繪色就好似自己那日在當場一樣,于霏抹上下鄂,思考着這話裡的幾分真假。
衆人七嘴八舌地開始讨論起皇後與景家,于霏倒是往耳朵裡去了一些。
畢竟當今帝後同朝,他們這些臣子要想往上爬就必須多加揣測。皇上越擡舉景玉甯,他們這些人就越要看景懷桑的臉色,摸索他的動靜。
“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有皇後助陣,原先我還擔憂他在皇上耳邊吹風,現下倒能放寬心些了。”有人如是說道。
于霏聽着笑了笑,抿上口酒,說:“這事也未必,皇後有舉世之才,容貌又燕妒莺慚,縱使一時犯錯,身後也有宰相坐抵,總不至能到什麼地步。”
準淮稍微擡起下巴,别有深意地眯向他,他估算着于霏在朝局中所站位置,片刻後言道:“于大人講得在理,皇後是宰相之子,手段自然了得,這帝後之事誰又說得好呢。”
他如此一說便是把猜忌傳給于霏,現達成了目的就又随着人把彎繞了回來,讓他自己琢磨去。
其實他們都知,皇上愈寵信宰相便是對太後一黨的疏遠,而今冷落了宰相,對他們這些依附叢骓與太後之人便是極大的好事。
朝堂的風向對于霏而言即是舉措的指引,他在媵該如何作為便是揣度天子的聖意與這微動的局勢。
于霏嚼着菜肉,滑嫩上乘的口感與香氣盈滿整個口腔。他自是清楚準淮等人這番言下的警告,他飲了口酒,沒再接話。
半刻之後佳麗舞畢,新一輪風韻嬌柔的仕女端着下一盤美酒香肉進到殿中,她們在諸位官員的桌前跪下身,餔菜時帶動□□輕搖,勾得男人們雙眼直跟,不到一會兒就自然而然地坐進了他們的懷抱中。
于霏懷裡也攬上了一為美人,他彎起眉,對準淮會意地舉杯後,贊道:“準大人有心了。”
絢染的火光把美人與酒照得分外香豔,而他們此刻各自心懷的鬼胎也油然地旋繞起來。
這一次的酒局無外乎是太後一黨對閣老派的試探跟拉攏,所有人都很清楚,閣老原屬宰相一黨,現今忽然改路追随新皇,無疑使朝堂再掀疑雲變動。
他們原先的算盤太好,卻不料赫連熵非但不是個傀儡皇帝反倒極難對付,他率先行了棋,每步都帶轉了局勢,可同時又給不同的黨羽留有餘地,讓人着實忖測不明。
現下叢骓與于霏前來媵都,眼看叢骓已是身處深陷,他們這些為太後效力的人也必是要為往後作出打算。
縱然所有人都覺得叢骓成了棄子不足為惜,可也更當借此時機各顯神通以求太後保全亦有甚接替叢骓的位置。
準淮與于霏再次互敬一杯,二人一口氣喝完了盞中的酒,而後相視一笑。
他們都在彼此的眼中讀出了權欲,那對功名與權柄的渴望就好似眸底唯一一束被點燃的光,在這輝煌音彩的大殿上聚攏并沖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