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甯側眸看了眼站在李群側方沉默不語的景懷桑,之後又睨向蕭越的位置。
感受到皇後的視線,蕭越稍一正過身,恭敬俯首。
景玉甯淡然地從他身上帶過再往後看,掠去閣老與于霏,停留在不遠處的兩位将軍身上。
沈崇元與景辰并列站在一起,他們擡首與景玉甯短促相視,而後一個拱手一個颔首。
通政使司與太後麾下的門人很快就徹底為叢骓争了起來,殿上喝聲不斷。赫連熵就這樣不動聲色地聽着,唯有冕珠後的黑目無甚銳利。
他觀察殿前每個人的神色,越是重老之臣此刻越是心思各異埋藏極深。
“臣冤枉啊!”叢骓哭吼出聲,“臣自坐上通政使的位子就被無數人虎視眈眈,欲将臣推下懸崖粉身碎骨!”
他哭腫雙眼,與李群暗遞神色,“天下皆知通政使司是皇城内最費力不讨好的官府,臣想做個耿直好官,可又哪裡容易?臣一上來就得罪了一衆佞臣,如今更不知被誰蓄意栽贓陷害,竟不惜搜羅出一顆烏陰石來要臣的性命!”
他匍匐的身體向前,鎖鍊剮蹭在精緻的地毯上,接着費力擡頭看向帝後,緩出一口氣,說:“皇上皇後是天下的王,是大商國的主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臣還是要當着您,當着全政華殿所有的官員,以及整個天下,隻說一句話:我叢骓問心無愧,清者自清!”
景玉甯眉節輕挑,眸中帶諷。鳳钗之下他的面容冷豔,淺眸此刻冰寒到似是結了霜。
赫連熵輕瞥向他,心口不由先是一動而後再是一凍。他的皇後甚少散發出如此危險的寒意,冰冷卻也極美。
“叢大人真是伶牙俐齒,說出一句問心無愧、清者自清就真以為自己能比拟忠臣蒙冤了?”沈崇元起步上前,不齒地斥道:“我勸爾等小人還是莫要再用這類詞粉飾太平,如今這些個詞句被你們用得太多,連上面每個字都沾滿了污濁晦氣,君子都不敢再用了。”
他洪亮朗聲回蕩,叢骓臉面如菜,眼珠來回轉着,顫抖着辯解:“我本來就問心無愧,是你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擇手段地排除異己!”
李群眼中閃起一絲寒光,直接轉而質問向赫連熵:“皇上,老臣倒有一問。你在聖旨裡言之鑿鑿定下叢骓的罪,然證據在哪?你若想以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烏陰石實在不足人信服。”
他的話讓兩方激言戛然而止,紛紛看過來。
言到底,烏陰石來得太過詭異與突如其來,引起猜忌衆多。李黨抓緊這點大做文章,想要連帶把皇帝也栽進去。
赫連熵單手支起下颚,深眸高傲地睥睨他們。
“看來國舅是急迫到都忘記了君臣之禮,竟敢對朕如此說話。”他蘊起肅冽,隐帶怒意。
李群被這陣帝王威壓激出冷汗,不禁向後挪了半步。
“皇上,老臣并非對您不敬,隻是就事論事。”他立時拱手,隻是口氣仍是不遜。
一道聲音這時響起,直至逼向李群與叢骓:“誰說叢骓之罪杳無證據?”
衆人回頭,見閣老從中走到前來,向帝後拱手參奏:“皇上皇後,老臣以為叢骓為孽天地可鑒,人證物證天理無一不具。”
他側首喚道:“于霏,你帶的人,就由你來說吧。”
于霏聞言上前,站到李閣老稍後的位置拱手行禮:“是。”他對赫連熵與景玉甯說道:“啟禀皇上皇後,微臣今日帶有一人證,還請能與欽犯叢骓對峙。”
赫連熵掃過李黨之人,然後點鄂應允:“帶人進殿。”
李群與叢骓面目驚滞,對視而感到詫異,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閣老與于霏這招打在他們預料之外,李黨衆人面面相觑,未等他們阻攔,那名于霏口中的人證就已來到了殿前。
叢骓眺目望去,刹那間瞳孔收縮。
一個面容姣好的男子來到大殿中間跪地叩首,他身型有些僵硬,緊張得面頰微紅倒看起了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你為何在這?”叢骓跪爬在地轉身就要向他撲過去,被刑員勒緊鎖鍊狼狽地跌到地上。
這男子擡起上身,漂亮的眼睛閃過一絲鄙夷,沒有理他,隻對台上的帝後道:“草民鞏琪拜見皇上皇後。”
赫連熵與景玉甯放眼看向這個男子,眼底也極快閃過一絲驚異。
——這人居然是叢骓在府裡最寵愛的男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