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能這般近距離地看到鳳玺,這還是夏靈罕有的一次。
看到小姑娘足有興味得雙眼泛光,景玉甯便為她打開了盒子,把鳳玺從裡面拿了出來。
金玉雕刻而成的鳳玺大過青年的手掌,需要用兩隻手一起握着才能端起沉壓的重量。
玉鳳姿态傲然,翎羽盤繞在另一惟妙惟肖的弧度上。
夏靈順勢看去,見到另一邊竟是與鳳尾相連的麟龍,龍首長嘯聲勢盤旋,身形牢固地護在鳳鷟的周身不留分毫縫隙。
這狗皇帝竟是連玺章都不放過……
夏靈暗暗地想。
她伸上一根手指想要狠狠地抹一把鳳玺上盤繞的龍頭,但離至還有一寸的距離時又把手停了下來。
到底是象征少爺身份與權勢的鳳玺,她一個下人又怎能動得。最後便隻隔着空氣,用力地朝龍頭的位置彈了幾下。
合歡花絨輕飄飄地落到景玉甯的身前,勾挽在縷縷青絲之間。
沿過荷花池的小橋來到亭中乘蔭,青年坐在邊側的美人靠上,暖風吹過,緩緩阖上了眼睛。
……
政華殿前殿,下朝時。
赫連熵陰着臉掃去一眼無功而返的大監,無聲責怪他又沒能把人請過來。
大監低下頭,額中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被白發覆蓋貼黏着。
他不敢讓赫連熵看到景玉甯贈予的那把玉扇,便回到政華殿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廂房把扇子給藏起來,善理一切後才又匆忙地趕去前殿候聖。
老人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陪侍道:“皇上,老奴這次還是被拒在了銮熙宮門口,不過今日夏姑娘倒是出來了。”
赫連熵聽着,挑眉問:“她出來做什麼,是玉甯讓她來的?
大監跟在赫連熵身側,思量着說辭。——他既不能欺君,但又不可一五一十地全說出來。
于是答道:“回皇上,夏姑娘無非是來表達皇後的心思。”
“哎…老奴覺着,皇後這回動了氣性,怕是皇上再讓人如何反省也緩解不了,更不會來主動認錯。隻是老奴多一句嘴,皇後一向待人平和,平日裡也甚少動氣,皇上何不讓着他這一回?”
“他還甚少生氣,他和朕賭氣過多少次?哪次不是朕先去哄他的?”赫連熵一聽這話火也蹭地上來了,烏黑的深瞳冷視大監,猶如怒中巨獸。
大監被他看得冷汗直冒,腳下的步子也不得不頓了一頓。
他小心琢磨着主上的脾氣,還是硬着頭皮繼續勸道:“老奴知道陛下心中有氣,可您想啊,您與皇後這誰也不和誰說話,最後矛盾也好誤會也罷就全都解不開了。”
“您再轉念想想,剛入宮時皇後萬事都小心着,與您說話也恭恭敬敬的,雖然合乎規制但也不免生疏。哪像現在,隔去了生分什麼話都會同您講。”他一句接一句地道。
見赫連熵不作聲地聽罷,好似面色稍緩像是聽進去了一些,老人就适時地把嘴閉了上,颔首微微一笑。
大監很清楚皇上不過是需要一個台階下,而這台階既然皇後不給遞,那也隻有他來搭了。
終究這兩人怄氣半天不過也是苦了自己,何況帝後還都是要強的性子,愈鬧愈烈最後雙雙重創。
而這屢次的經驗與教訓都讓大監鑄錠,還是該有一方先行謙讓才行。
帝王龍冕中的垂珠沉穩如山,毫不因行走而晃動搖蕩。
少頃男人聲音響起,透出陰漫的沉悶,雖是對着大監開口,但更像是自言自語:“…朕拿他沒辦法,到底是叫朕遇上了。”
言畢,赫連熵長腿一邁坐上龍轎。
在他們說話的一會兒功夫,烈陽藍空便轉眼漸顯灰陰,帝王拍了下轎子上的扶手,半邊臉被光影沉暗。
“走吧,”他命道:“去銮熙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