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人鬓角的青絲微動,赫連熵笑了笑,俊美無雙的樣貌在橙光之中更顯溫柔。
他一面解釋,一面給青年喂下第二口:“你我不在這裡攪局,看他們能争出什麼結果來。到時曹晉親身赴往珀斯,夏長青已然抱恙,同一個借口料他還能使出第二次。”
景玉甯含起香甜的燕窩,鮮味回蕩口舌與鼻腔,他仔細思索一會兒,半晌補充道:“邊界根基深固,為保謹慎,夏長青的病必需得讓他繼續病下去。”
“朕不殺他。”赫連熵低聲回應,“曹晉興許正盼着夏長青活不過這一遭,那朕就偏要讓他活下來。
景玉甯點點頭,脖頸稍微往後靠了一些。
赫連熵用舉着玉勺的手臂充當他的頸枕,使青年的背脊貼在自己懷裡。
景玉甯阖上眸,緩緩咀嚼着燕窩,心中逐漸呈現出今後的章程。
他的手指在底處悄然攥緊了一下,片晌隻道:“……陛下聖明。”
赫連熵勾唇笑起來,順勢在愛人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皇後過獎了。”
……
翌日清晨,赫連熵率先醒過來,睜開眼看見臂膀中景玉甯恬靜的睡顔。
男人撫上他的墨發,把幾縷青絲輕輕别到耳後。
昨夜顧及着青年的雙腿故而沒有把人折騰到太晚,但還是讓人疲累地睡了過去。
瞧着愛人白皙的面容上被日光從窗棂透映出細微的絨毛,輕薄的簾帳覆着一層柔和,纖長的睫毛由此掩下一面如扇淡影。
赫連熵的呼吸變得愈而沉靜,仿若心間平添起一支輕柔的羽毛從天空随風飄落,途經拂過枝葉與沙石,滑過清泉澄水,最終靜靜地淌進了幽靜的深谷中。
他的腦海不由在這一時間抛卻下所有的權衡江山與爾虞我詐,隻覺此刻,歲月靜好。
“嗯…”忽而聽到青年輕哼出一聲呓語,男人把仍在睡夢中的愛人更深地擁進胸膛,唇鼻埋進他的發頂嗅着清淡的檀香。
赫連熵的薄唇抿上景玉甯玄頂的幾縷發絲,擡眼環視正當蒙蒙而亮的卧房。
良久後感覺到懷中的人稍稍動換了一下,鼻息溫弱地又吟出短促一聲。
男人低下頭看着愛人烏黑的發絲,神思随之一點點緩慢地回歸。
在回味起昨晚的一番餍足之後,内心又再度染上一層失落。
……哪怕到了現在,景玉甯也終是信不過他。
俄頃,赫連熵的唇角酸澀地扯出一個苦笑,适才被蘊起溫熱的心髒又再度結出冰冷與刺痛。
昨夜青年一反常态的順從與體貼原是讓他極為喜悅,然而直到情到深處望進那雙琥珀如璃的眼睛時,他才仿若被刀刃割醒。
……他們之間從來哪有什麼兩心相悅,身下這雙清澈的眸底又何來一點存情的痕迹。
于是後來,赫連熵近乎瘋狂地吸允着景玉甯的嘴唇與脖頸,把獨屬于青年的味道全數吞下,與自己的氣息合為一體。
他不是不明白景玉甯心存的顧慮,可縱使曉然,對于此生摯愛也還是無比希望他能在動情時對自己流露出真實的情緒來。
他們是夫妻,比翼連枝,是這世間最該兩心相知以誠待彼此的人。
可景玉甯實在離他太遠了,遠得不論他靠近多少步,那人還是站在遠方的彼岸,好像這一路遙遙相望,怎樣也走不到盡頭。
“玉甯,為了你,我其實什麼都……”最後的話語沒入摯情的漣影,哽咽在青年的耳畔仿佛呵護着他的夢鄉。
未鋪簾帳的床榻被晨間的日光照得明亮,少去一層朦胧淨添一番清爽。
良久之後,赫連熵終于重重地歎出一口氣,把積壓在胸口的沉悶吐了出來。
他心裡其實一直記挂着昨日關雲鵬所提金蠶葉與孫醫館一事,當時原也正是去往城街的路上,後來遇到事端才不得不就此擱置。
他想,今日是無論如何也要在臨行珀斯國之前找到人和藥。
于是很快便挪動起身體,欲趁時間尚早先前去一趟看看。
但轉過身後,輕薄衣袍被景玉甯無意間輕鈎了一下。
男人轉首,俯眼凝視着愛人平靜中隐現虛弱的睡顔。
腳下方要跨出的一步又滞在了原地。
他轉念放心不下留景玉甯一人在客棧,雖然暗處把守的軍兵皆是卓越非凡的死士,但凡事都有萬一,倘若景玉甯真出了任何事情,他怕是連後悔都來不及。
繼而再次左思右想一番,赫連熵終于還是回到青年的身邊。他拿過床頭擺放的木樁,敲過三下。
随即近侍的宮人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