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晦暗,吧台兩側的人卻心照不宣地同時把彼此看穿,試探性印證了對方本質和自己是同類型的另類野心家。
二人點到為止 ,默契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本以為這次能近距離欣賞一下印象裡眼花缭亂的調酒操作,然而實際安靜簡單地幾步操作竟也吸引住了池觀月的目光。
鑒于今天情況特殊,何将醉全然不提之前對池觀月下的禁酒的警告,隻是撐着桌子好奇道:“你的工作對嗓子狀态的要求應該比較高吧,經常喝酒真的沒問題嗎?”
“嗓子倒是沒問題……而且我還沒到酒鬼的程度好吧?隻是我比大部分人的酒量要好,不太容易喝醉而已,所以頂多也就是擔心一下我的肝了。”池觀月剛嘗了一口,就感覺出乎意料地被這味道擊中了取向,“不過我一直都相信我有生之年是可以等到人工肝的。”
“你不來嘗嘗?”池觀月語氣是在詢問,動作卻已經把随手倒滿的滿杯酒推到了何将醉的面前,“我一人喝多沒勁。”
何将醉也不推辭,跟她碰了下杯抿了一口。
池觀月的笑容似乎帶了點狡黠,她眼看着何将醉喝了之後才又跟着喝了一口,這讓何将醉覺得似乎哪裡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太對勁。
“喝吧,喝完趕緊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我今天住這兒。”
何将醉一臉匪夷所思:“我同意了?”
池觀月理直氣壯:“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我送你——”何将醉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到底哪裡不對勁了。
“酒後不能開車,”池觀月嚴肅地攤開手搖搖頭,“沒辦法,看來今天我隻能勉強住在這了。”
眼看着何将醉要給出新的解決方案的時候,池觀月眼疾手快地斬斷了他的後路:“這麼晚了叫代駕多麻煩人家啊,就住一晚上而已,何醫生不會這麼小氣吧?”
得,話全讓她給說了。
何将醉無奈地轉身上樓。
身後的人見狀哀嚎着追問:“不會吧,真這麼殘忍?三更半夜的,這個家我是非回不可嗎?”
“……我去給你收拾間屋子。”
語氣迫切,然而實際樓下的人翹着二郎腿從始至終都癱在沙發上,顯然是對結果勢在必得。
池觀月看着樓上那人的背影,不禁感歎自己這裝相的本事真堪稱傍身之技。
技多不壓身果然是真理啊。
漫野終究是個商用酒吧,有床可供臨時住宿用的隻有那麼一個裡間而已。于是何将醉簡單收拾一下讓給了池觀月,自己則選擇睡在了外間的折疊沙發上。
池觀月先是從車裡拿出了備用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又去了一趟下午睡覺的那間設備房裡把自己的東西收拾走,最後才進了何将醉收拾出來的那間卧室。
關上房門後,池觀月脊背貼着門闆望向天花闆放空了半晌,随後把套間衛生間的浴缸接滿涼水,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浸入其中,試圖用刺骨的涼意把幾小時前的那出噩夢逼出腦海。
她一直都知道逃避不是根本的解決辦法,泡冷水同樣也不是。可是長久以來累積的舊傷總讓她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直面的時候,重新把她打回原形,在失控的邊緣将她反複撕扯。
在所有人的面前她都可以演,隻是這招唯獨對自己不奏效。
不過一個人面對總比被其他人圍觀要好,至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過不去就過不去吧。
夢裡那句被她用激将法逼出來的“我肯定要活得好好的”在耳邊無限回響。
但願如此。
希望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是真的比所有人都要過得好。
包括我。
許久過後,池觀月終于走出凍得她麻木的寒冷,裹着浴袍坐到床上,輕手輕腳地翻開了剛剛在外套掩蓋下順手摸來的資料。
隻見那疊紙映入眼簾的第一行就赫然寫着自己的名字。
一牆之隔的何将醉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名為“池觀月”的文檔。
你接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