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一夜好眠。
其實第二天一早池觀月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的時候,何将醉就已經醒了,但他并沒有出聲叫住她。
誰料一個小時之後這人打道回府又回來了。
池觀月推門就看見何将醉正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于是她随手把早點放在茶幾上就進裡間洗漱去了。
擦着半幹的頭發出來的時候,何将醉正好打完電話循着聲音看了過來。
“幹嘛?沒見過像我這麼勤快早起鍛煉身體還順手買好早飯的人吧?”池觀月盤腿随意坐在長絨地毯上解開塑料袋上的結,頭也不擡道,“趁熱吃。”
何将醉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一會兒要去車行那邊調監控,你要一起去嗎?”
自己本來不是個多事且經常後悔的人,但是對于這句沒怎麼過腦子的邀請,何将醉一直悔到了坐上周澄車的副駕駛那一刻——
池觀月就坐在後排。
他這到底是圖什麼呢?
周澄倒是樂颠颠的沒什麼意見。池觀月也在身份受到何某馬後炮式的質疑後,給自己安了個“突出貢獻者”的名号作為反駁。
“而且一般厲害的人不都是一個人獨享後排的嗎?幕後boss什麼的。”池觀月邊說邊伸展着胳膊,霸占後排領地,“來,小何,把我們昨天的成果跟周警官彙報一下。”
這個前綴就很難讓人不起逆反心,但按說本來确實也該跟周澄同步一下調查進度的。所以何将醉隻得強行忽略周澄那張寫滿揶揄的臉,把昨天他們讨論的内容跟他大緻說了一下。
“對了,昨天加班加點查出來袁雅和她弟妹的就診記錄,”周澄指了指副駕台上的文件,“按你說的時間查的。關于袁雅的話,就是在她懷孕之前的幾年裡,她反複跑過幾家不同的醫院看過醫生。醫生們給的診斷結果都一樣——說她是免疫功能異常導緻很難懷孕。”
“結果幾年之後,袁雅剛好和自己弟妹在同一年懷孕生子?”
周澄聽出了何将醉的言外之意:“這種确實也有可能是純巧合,如果不是的話……”
何将醉接過他的話繼續:“那就可以反過來想這件事——首先從袁榮的反應來看,這兩家的孩子在兩家人的關系之間産生過一些比較大的影響,而且這個影響的重點也是在‘同齡’這方面上。追溯到孩子出生時間的話,分娩時間即使由人為決定,前後也不可能有多大的跨度。懷孕的時間對袁雅的體質來說,也幾乎是不可選的。所以相較于她弟妹,袁雅生下雙胞胎的時間更像是順其自然發生的。”
何将醉翻看着周澄拿來的資料,手下一頓:“而袁榮妻子——倒推到她懷孕前的一段時間,她也曾經去醫院看過幾次門診,但内容幾乎都是備孕的一些必要檢查以及咨詢注意事項什麼的。也就是說,相比較而言,他們這第二個孩子懷得更有目的性。大女兒已經十歲了,如果要是這麼想再要孩子的話,按說不至于等到現在。夏文裕夫妻倆求子心切,再結合袁雅的體質來看……”
池觀月捕捉到了何将醉的弦外之音:“有沒有可能袁榮的這個小兒子,原本是打算過繼給夏家的?”
無論是出于家業繼承、還是單純想要孩子的角度來看,如果袁雅無法生孩子的話,親屬間的過繼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是其中一種思路,”何将醉應了一聲,“結果這邊剛懷孕沒多久,袁雅那邊也懷孕了,袁榮這個小兒子也就不用換爸媽了。”
“我收回我之前那句話,那倆人是真愛沒錯了。”過剩的信息量讓周澄有點消化不良,“但是過繼的話不合程序吧?”
“大問題倒沒什麼,小問題的話——隻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吧。”
周澄習慣性地邊思考邊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根煙來,煙到嘴邊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後座還有個姑娘,于是索性把煙叼在嘴裡也沒點:“按照兩家孩子的出生時間來看,袁雅懷孕時間是要比她弟妹稍微早一點的,如果袁榮家本來不打算要這個孩子的話,完全是有時間有機會做流産的,但是他們還是選擇把孩子生了下來……為什麼?想借着這個孩子讓夏延裕和袁雅産生愧疚感,好繼續套他們的錢嗎?還是說這個孩子的到來,真的隻是個巧合而已?”
“都有可能,這方面目前還沒掌握更具體的信息,不做過多猜測,暫時先放在這裡。”何将醉道,“車行那邊什麼情況?”
“車行老闆說不記得當時來他這租車的人長什麼樣了,就記得那人穿了一身黑,捂得挺嚴實的。”周澄歎了口氣,把監控調出來示意給另外兩人看,“這打扮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沒打算幹好事啊。”
監控裡的男人自進店起、一直到租完車出了車行,總共也就花了不到十五分鐘。
整個流程十分順暢,連老闆都說印象裡這個客人幹脆利落,沒有其他大部分客人對車型價格的挑剔和猶豫。
而這個人也是做足了準備,小心謹慎有餘,全程連點指紋都沒留下,連來車行這一路都沒留下多少行蹤線索。
既然看不見臉,那就隻能仔細觀察一下這個人的行為動作了。
在櫃台前面的這段時間裡,無論是在與老闆交談還是等待的過程中,黑衣男子戴着手套的雙手幾乎一直交握在一起。雖然偶爾會有下意識的搓手或者試圖擡手的動作,但很快就會像是被本人強行壓制住一般,恢複原來的姿勢。
“他這怎麼跟有多動症似的?”
何将醉沒接話,沒頭沒尾地來了句:“這人戴的不是墨鏡。”
周澄差點沒從這跳躍的思維裡反應過來:“确實……捂這麼嚴實,眼睛倒是不怕看?”
“這個人登記用的是袁榮的信息,”何将醉解開安全帶直起身來,“辦租賃手續的時候需要提供身份證和駕駛證,他如果眼睛也不露的話,老闆勢必會起疑,需要讓他露臉确認一下。但如果隻擋了半張臉的話,這種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老闆相對不容易起疑、當事人也方便找借口不摘口罩。”
“再去跟老闆确認一下吧,”半天不發一語的池觀月突然出聲,想起了前一天晚上他們讨論過的内容,“他的眼睛應該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我打個電話。”
何将醉了然地應了一聲,把聽得雲裡霧裡的周澄一并拉下了車。
看着另外兩人閃身進了那家車行,池觀月低頭給剛剛的未接來電回了個電話。
另一端的電話迅速被人接了起來。
“外公?”
“觀月你還好吧?”往日中氣十足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憂心忡忡。
池觀月一頭霧水:“啊?我很好啊?”
“那就好,”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松了口氣,緊接着遲疑道,“你——”
池觀月知道她的這個外公對外一向是說一不二的,畢竟行事果決的作風一直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
能讓他這麼猶豫的,多半是和她自己有關的事了。
自多年前妻女和大外孫女相繼去世後,池觀月就成為了外公的“重點保護對象”。
當年為了給自己這個小外孫女盡可能多的照顧,他再三保證自己真的一點人情關系都沒用,想方設法兩頭瞞,這才成功把池觀月“騙”進了自己師弟徐緻來的公司。
不過池觀月察言觀色的能力似乎比師弟徐緻來要強不少,簽約後沒過多久她就發現了端倪。
“好啊,你們兩個合起夥來騙我是吧?”
“就這一次,以後和你事業有關的事我絕不插手!”老人家不顧在外威風,态度誠懇地再三保證,“我隻同他講了讓你進公司,你是我外孫女的事我一點沒講!”
他說到做到。
他一直以池觀月為驕傲,自然也相信她的實力。
隻不過今天跟徐緻來聊天旁敲側擊打聽外孫女的事業發展的時候,他意外得知了徐緻來和池觀月之間的矛盾,于是他匆匆搪塞幾句挂斷電話,直奔池觀月這邊想問問她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