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獲也許反倒是件好事。
池觀月整層樓這一圈跑下來,還有了些别的意外收獲——快速通道門口,她撿到了一個蝴蝶結發卡。
幾分鐘前,馮媛剛說過這是她随身攜帶的寶貝,從來沒有弄丢過。
池觀月緊緊攥着蝴蝶結,腳步沉重地回到休息室内。
在拍攝間隙許曼說自己在工作忙的時候,經常會把孩子帶到電視台來,而整棟大樓她長期參與錄制的幾檔節目都集中在這一層。
而以馮媛懂事伶俐的程度,她又實在不可能會貪玩到處亂跑,也不會把寶貝的東西亂扔。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她被有心之人故意帶走了。
她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該怎麼辦?
要報警嗎?
池觀月冷眼沉默的片刻讓秦澤亦看得膽戰心驚,他幾次試圖開口問點什麼,最後又硬生生把話咽回了肚子裡,生怕自己火上澆油。
池觀月無暇顧及身邊人的複雜心思,她深呼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迅速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别睡了是我。ARK電視台的監控想辦法弄出來發我一份,”池觀月強壓下不好的聯想,快而清晰地把自己的目的說了一遍,“重點看一下六樓的,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姑娘……對,就在剛才,她跟誰去哪兒了查完告訴我……嗯,越快越好。”
如果是以個人名義的話,電視台的監控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調取出來的。尤其是在危急時刻,不知道還要浪費多少口舌耽誤時間,甚至還極有可能被八卦的人偷聽過去大肆傳播。
這種時候動用靠譜的人脈是最快而保險的。
電話另一頭的彭煥一聽她這前所未有的冷峻狀态,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當下他顧不上細問前因後果,一掃淩晨好不容易忙完工作剛培養出來的那點瞌睡,馬上開始聯系人幫忙。
一通電話挂斷,池觀月拍拍腦袋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正思索着還需要采取點什麼辦法救急的時候,一擡眼正好對上秦澤亦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走過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也有可能隻是我杞人憂天而已,你就别跟着一起着急了,我再——”
突兀的手機提示音打斷了她後面的内容,緊繃的氛圍急速放大了人的各路感官,池觀月手一抖迅速點開了收到的新消息,發現收到的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光線昏暗,隻能隐約看見一男一女正先後從樓梯間走出來。
女人被男人單手推搡着後背,雙手也被捆在身後,而她身後跟着的男人卻大半個身子都隐沒在陰影裡,隻能模糊看到他手裡拎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
照片放大出像素塊也無法再看出更多有效信息了。
正當她不明所以之際,緊接着對面就發來了第二條消息:
【地下二層,剛才你下車的位置。】
直覺驅使她顧不得前面隻說了一半的話,扭頭就往電梯間的方向跑。
池觀月到了地下二層就近找了個出口,果然開門一眼就看見了何将醉的車。
她幾步飛快跑過去,幹脆利落一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鑽了進去。
何将醉偶然間目睹了意外事件,原意本是想讓池觀月确認一下照片裡的女人的身份,但話還沒問出口就見她着急忙慌地趕了過來。
“你發的那張照片,”池觀月在昏暗光線裡深呼吸幾輪,緩了緩,“什麼意思?照片裡那個雙手被捆的女的好像是祝晴。”
何将醉淡定地“嗯”了一聲:“沒什麼,正好看見了所以順便問問你。她行動可疑,想提醒你小心點——倒是你,怎麼這麼着急趕過來,出什麼事了?”
一番話聽得池觀月一頭霧水,不過情急之下她嘴還是比腦子更快一步,三言兩語飛速回答了他的問題:“馮媛——就是馮盛許曼的女兒,今天跟着她媽媽一起來電視台了。剛剛這孩子說要去趟廁所,然後就怎麼都找不到人了。祝晴下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旁邊跟着個孩子?”
“沒有。”
何将醉說完後面色一沉,不用她再多解釋什麼就已經頓悟出了關鍵信息。
他拿出一台便攜設備:“祝晴的手機号告訴我。”
池觀月對照着手機迅速報出一串數字,兩人的緊迫感在狹小的空間内互相感染急速擴張,她少有地開始不安起來:“難道真的——”
“他們身邊沒跟其他人,但她身後的男人拎了個麻袋。”何将醉一字一句,聽得池觀月剛剛一路飛奔而沁出的熱意直接冷成了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是幸運也是不幸——
如果麻袋裡裝的是馮媛的話。
但隻要有一絲希望,就沒有放棄的道理。
何将醉利索地在祝晴手機關機前一刻捕捉到了手機定位。
手裡的東西被他随手甩到中控台上,随後跑車一聲轟鳴,毫不猶豫地竄出了地下停車場。
一路向着目的地飛馳。
何将醉對于強行上車還要求一同前去的人并沒有表示反對,甚至都沒過問。
而另一邊的池觀月則深知當下一味的緊張焦慮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在一連幾個電話把後續工作安頓好之後,她盯着前方的車尾,開始盤算起照片裡陌生男人的身份和目的。
“不過你怎麼在停車場裡呆了這麼長時間?”池觀月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這都中午了。”
“看見眼熟的人了,所以多呆了一會兒。”
池觀月敏銳地反應過來所謂的“眼熟”很有可能和那個男人有關,否則他也不會無聊到讓自己确認照片裡女人的身份。
“認識的人?”
“是車,”何将醉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正前方,答複的内容言簡意赅,“祝晴上的車,我見過。”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能讓他留在那兒盯那麼長時間的,肯定也不是什麼尋常人物。
琢磨着自己大概率不認識對方,所以池觀月隻應了一聲,并沒有要追問的意思。
“喂周澄,是我,”何将醉撥通電話,簡要說明情況之後給對面人報出了一串地址,“你帶着手底下的人先往那邊趕吧,我去另外一邊,有情況随時聯系。”
池觀月聽着聽着,想起來前一天晚上在陽台聽到的對話。
這就要動用警察了嗎?
且不說他們對局勢判斷失誤的情況到底有多大,他現在……
真的和警察是一條心嗎?
如果當時的對話内容屬實,那他私下做的就絕對是黑吃黑見不得光的生意。
這樣一來他和警察就是敵對的關系,那麼周澄說不定也還被他蒙在鼓裡。
何将醉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出去,把所有當下能想到的可能性都缜密地考慮周到,期間他還騰出一隻手,從扶手盒裡拎出一個小袋子遞給了池觀月。
池觀月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出去,然後解開袋子意有所指道:“其他人怎麼樣我不在乎,但如果讓我知道誰拿那孩子的性命玩手段的話,有一個算一個,能在我手底下活着去見警察都算他福大命大。”
何将醉無暇分心理解透徹,條件反射回複她:“所以才讓你戴手套,待會兒記得保護好自己。”
池觀月挑眉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的人,不知道這人葫蘆裡買的到底是什麼藥。
何将醉聽旁邊的人一時半會沒出聲,默契地補充:“以你的性格,來都來了,你不可能甘心乖乖待在車裡吧?所以待會兒動手的時候盡量不要留下什麼‘尾巴’,不好處理。另外,别出人命别受傷,悠着點。”
見識過她在醫院裡火力全開的“慘烈”結果,這次萬一真是他們先動手的話,警察就緊随其後,真出點什麼事可就不好交代了。
“該說不說,有時候你還挺對我胃口。”池觀月聽完這番“剖析”輕笑了一聲,暫時從錯綜複雜的思路中晃過神來。
“裡面還有無線電通訊設備,也戴上,以防萬一方便聯系。”何将醉掃了一眼副駕駛上的人,“但最好不要出現這種可能性。一起行動,我們還不清楚對面的具體情況。”
“知道了,”池觀月随口又問,“那個綁匪你看清臉了嗎?認識嗎?”
“李永輝。”
池觀月兩手捏住造型師給她搭的上衣往上一掀,聲音在針織衫裡顯得悶聲悶氣:“這名字聽着怪耳熟的。”
“他就是九年前6·5□□案的那個強.奸犯。”衣服外的何将醉聲音明顯遲疑了兩秒,“喂……”
他這一開口就是猛料,直把池觀月聽得渾身寒毛直豎:“他這人不是專挑小孩下手嗎?當時那個案子的受害者也才十歲而已,那豈不是……”
那豈不是馮媛正符合他的變态偏好?
何将醉沒沒接話,池觀月利落地把衣服從腦袋上一把扯了下去,撣平鋪到腿上,看也沒看身邊人一眼:“怎麼不說話了?”
“……沒事。”
池觀月摸索着把耳朵脖頸以及手上的裝飾物全都摘了下來,放到了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