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歌是釋放的嘶喊,像是反抗的呐喊,又像是崩潰的呻吟。
向蕪前面的一對男女忽然吻在了一起,擋住了她面前的光。
“我們也來吧。”
她不太清楚地聽見自己身邊的某個男生說。
接吻?
她沒有躲閃的意思,睜着眼睛,看着臉上有雀斑的男生閉着眼睛貼過來。
他的耳朵上也有斑,向蕪想。她并不懂接吻意味着什麼,或許這意味着人與人的關愛,意味着人對生命的熱情,意味着一種她過往從未體會過的,沒有是非的人生。
不過她好奇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在男生要吻下來的前一秒,向蕪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抓住,然後她不受控制地被拉離了原地。
拉着她的人力氣很大,不容她掙紮。向蕪踉踉跄跄地被拖着往後走,然後忽然被甩出了人群。
音樂把周圍人的說話聲都蓋掉了,讓向蕪覺得自己浮蕩在某種高密度液體裡。
她被甩得趔趄了兩下才站穩,這下終于來得及看拉走自己的是什麼人。
面前的男人戴了口罩,但是向蕪仍舊一眼就認出來了。
聞負燈一雙眼睛沒有任何溫度地俯視她,一隻手握着她的手臂,沒有松開:“你在幹什麼?”
向蕪被這聲音凍了一個激靈,但是她還處于一個亢奮的狀态,她眼睛很亮地對面前男人大聲說:“聞哥,我不要上學了,我要在這兒工作,我要在這裡待到死掉。”
聽了她的話,聞負燈隻眯了下眼,一句話也沒說,拉着她到了一個燈光更暗,但人也更少的角落裡。
他摘了口罩,撲面而來就是來自面前女孩身上的酒味兒,好看的眉毛擰起來:“工作?你能幹什麼?喝酒嗎?”
向蕪一副忍不住要随着音樂蹦蹦跳跳的高興樣子:“有人給我杯子,我不想拿着,就都喝掉了,有的好喝,有的不好喝。”
想到那些有點苦的酒,向蕪又皺了皺鼻子。
她全然沒有注意到,在她說自己随便接了陌生人酒杯的時候,面前男人眼底一沉。
酒精讓人的思維變慢了,向蕪和面前的男人對視了一會兒,才遲鈍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結果面前男人冷笑了一聲。
向蕪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聞負燈嘲弄的口吻:“還質問上我了?”
“我……”雖然喝了酒了,但向蕪還是能感覺到莫名其妙的,好像不太對勁。
這種冷冰冰的眼神,帶刺的語氣……聞負燈生氣了?
“過來。”男人的語氣有些嚴厲,讓向蕪想到了自己原來的上司,一下子酒就醒了大半。
“你、你慢一點……”她有些迷茫地去追,前面的男人大步流星,一丁點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诶?向蕪幹什麼去,你别離開大家視線呀。”譚笑忽然看到了這邊,拉着鳳瑜恒追了過去。
到二樓的樓梯有員工盯着,他們都認識聞負燈,所以沒有攔他,但是攔住了向蕪。
“二樓今天不對外開放。”員工說。
向蕪伸出手指了指聞負燈,舌頭有點不聽話:“他、我,他要我跟着他。”
覺察到身後的動靜,聞負燈回過頭,看到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孩,又折了回來,對員工說:“讓她進來。”
被放行之後,向蕪努力跑快了一點,把木質樓梯踩得吱呀作響。
她邊摸不着頭腦地爬樓梯,邊迷迷瞪瞪地想為什麼自己感覺世界在旋轉。
為了追求某種潦草的韻味,這家live house的樓梯設計得高矮不一。正常人要是毫無防備,可能隻會被突然增高的台階絆一下腳。
但是向蕪第一次喝酒,她的平衡能力已經暫時被麻痹了。
跨過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她被絆了一下,卻沒倒過來腳,朝着地面就摔了下去。
她連閉眼都忘了,隻下意識伸出手去撐地。她也沒有預想疼痛什麼的,她什麼也沒想。
但忽然眼前伸過來一雙手臂,直接把她整個兒提了起來,放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你喝了多少?”她聽出聞負燈的聲音有種迫不得已的無奈。
“不知道。他們給我,我就喝了。”向蕪用手比劃了一個杯子的形狀。
然後她看到面前男人臉又黑了一點。
“我今天沒有花你的錢,你不要不高興。”向蕪說。
約莫過了好幾秒,聞負燈才說:“誰和你說是錢的事……先進屋。”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着向蕪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讓向蕪感覺自己正在被押送。
“向蕪……呃,燈燈?”這聲音從洪亮轉而降為蚊子聲的顫抖,聞負燈和向蕪一起回頭,看到譚笑扶着樓梯圍欄,目光在震顫。
她身後是鳳瑜恒,因為動作有點急,呼吸有些喘。看到聞負燈,他也明顯愣了一下:“聞哥。”
向蕪不明所以,頭向肩膀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