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多的時候,live house裡面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因為是開業第一天,來的很多人都互相認識。
樂隊的人把東西扔在沙發上,先是在試音。直到一個似乎是live house主理人的男人走上台子,緻辭感謝所有人的到來,然後宣布了夜晚的開始。
第一個樂隊唱的外文歌,是風格很硬的搖滾。台下池子裡擠了很多人,有的手裡舉了酒杯,有的沒有,有人在跳舞,有人隻是随着音樂輕微搖晃身體。
音響質量非常好,向蕪坐在那裡,感覺自己的胃都在随之震動。
“要一起來玩嗎?”
忽然有人沖到她的面前,湊到她的耳邊大喊。
是一個打了很多耳洞的男生。
譚笑在後面戳她,向蕪以為是在慫恿,于是從座位裡起來,把自己手裡的飲料推到了一邊:“好啊。”
打滿耳洞的男生很高興地笑了,上來拉着向蕪的胳膊,像是一條魚一樣靈活地帶她進了台前的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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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包廂裡,兩個男人站在圍欄邊上,聽着台下音響轟鳴。
“但難得你今兒能賞臉來我這兒。”鳳瑜深手裡轉着一杯金色的酒液,占據玻璃杯的是一隻碩大的球冰,碰到杯壁當啷作響。“你不是進組了嗎?”
“嗯。回來有事。”聞負燈的喉嚨被香煙熏得染了嘶啞。
“誰不知道你是大忙人兒啊。”鳳瑜深喝了一口酒。“但我印象裡,你進組之後可是誰都叫不出來的啊。我給你發邀請就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你真過來。诶,是不是家裡有人了?還是外面有人了?”
“你是挺閑的。”聞負燈嗓音發涼。
“是啊,”鳳瑜深笑笑,“狗改不了吃屎的,聞負燈,你不會要走上你爹老路吧?你們聞家後繼無人就是因為你爺爺隻生了你那個糟心的爹。哦,還有你那姑姑。倆一天到晚不幹正事光幹人。”
聞負燈沒講話,看了他一眼。
“哈哈哈,開玩笑的。但你這段時間回京的頻率确實挺高,很難不讓人多想。”
“沒,”聞負燈又摸出來一根煙,“養貓了。”
“什麼?你不是有潔癖嗎,你不會養的無毛貓吧?上次你衣服扔我那兒,沾了根頭發都嫌棄老久。你這樣的人還能養貓?”鳳瑜深從桌子上摸出來打火機遞給他。“别說鏟屎,光貓毛就能把你折騰死。”
“嗯。”聞負燈心不在焉地看着樓下舞池裡群魔亂舞的人們,淡聲應。
昨天晚上有一場夜景,他今天中午才到的京城,隻回家換了身衣服,但并沒有見到本該乖乖在家裡的小孩,隻看到了睡在沙發上的小貓。
聞負燈忍了又忍才沒把它丢進貓窩。
他給向蕪發了消息,問她去哪了,但一直到現在,外面的天都黑了,他都沒有得到回複。
樓下的樂隊正唱到副歌,屋頂上的射燈全部大亮,把原本昏暗的屋子照得慘白透亮,擠在一起忽明忽暗的面孔一下子變得清晰。
向蕪看清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男生下巴上有一顆小痣,他的臉頰上有許多淡淡的雀斑。
二樓包廂,原本偏頭點煙的男人動作一頓,他眯起鏡片後的眼睛,朝着圍欄走近了些。
在舞池中央,畫着濃妝的女孩和一個男生靠在一起。鼓聲逐漸密集,女孩鑽進人群裡,随着音樂蹦蹦跳跳。
“怎麼,想下去玩玩?我歡迎啊,聞影帝來過的live house,應該會是個很好的宣傳噱頭吧。”鳳瑜深也叼了根煙,講起話來有點咬牙切齒的。“你放心,今天來的基本上都是朋友捧場,沒放進來多少客人。”
聞負燈轉手将還沒點燃的香煙扔在了桌子上,離開了包廂突出的露台:“我下去看一眼。”
“那我要讓攝像拍你照片,給我們店做宣傳了啊?需要廣告費嗎大明星?”鳳瑜深在後面朝着他的背影喊。
“别拍。”聞負燈頭也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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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頭一次來live house的學生最開始有一點局促,周圍都是打扮時髦,手舉酒杯的大人,隻有鳳瑜恒帶來的這幫人是中學生。
但是氣氛漸濃,正是氣盛的年紀的高中生們就雀躍起來,不是湊在一起玩遊戲,就是蹦入人海跳舞了。
向蕪是第一個被拉進舞池的。她的認知裡沒有那些條條框框,并不認為自己是學生就不該怎樣。
貝斯的聲音很低,像是一隻手在反複撫弄她的喉嚨,而鼓點則是錘在她胸口的手。
她不會跳舞,向蕪隻是紮在人堆裡亂跳,但是她感覺到了多巴胺的分泌,還有心跳加速導緻的呼吸變快。
四周圍的光影轉來轉去,有手拉住她,有手推開她。她聽到了歡呼,尖叫,還有接吻的水聲,酒杯碰撞的聲音。
這才是生命。向蕪想。
她在歌唱和蹦跳中,感受到了生命的鮮活。
有人遞給她酒,問她要不要一起玩,向蕪全都很高興地接過來,新奇地一口喝下。
有的酒很苦,有的酒又很辣。更多隻是冒着氣泡的甜水。
向蕪還不懂酒精是怎樣的東西,她隻聽到了自己内心對生活的好奇。
台上的主唱把麥克風從麥架上拿下來,從兜裡摸出來吉他撥片往台下扔,同時還在唱着:
“接吻吧,人類,在這地球夜晚;
歡唱吧,人類,融入鬼怪狂歡;
相愛吧,人類,知悉荒誕背叛;
去死吧,上天,希望是最賤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