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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聞負燈身邊的時候,他還沒有開始做。
雖然他維持着發呆的姿勢,但在向蕪過來的一瞬間他就注意到她了,并且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向蕪沒有問他在發什麼呆,而是拿走了他的電腦。
“做什麼?”聞負燈問。
“幫你做。我不是說了我要幫你。”
聞負燈聽了,給她讓了座兒:“請吧,小天才。”
向蕪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聞負燈的座位上,然後向上吊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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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紙箱車比賽環節,向蕪勝出得毫無懸念。
以她的技術水平,對整個園區裡的人都算是降維打擊。
無論是節目組的人,還是園區裡的工作人員,都震驚地圍着向蕪贊美她。
向蕪被圍在人群中,茫然地看着那些笑臉,似乎也能被感染得有些快樂。
“謝謝你們。”她聽見自己說。“這沒什麼。”
沒什麼的。她并沒有為了掌握這些能力而真正付出過什麼。
所以她不覺得有多珍貴。
曾經習以為常,或者被别人嗤之以鼻的東西,在這個地方,卻被所有人喜愛、鼓勵了。
向蕪臉上熱熱的,咽了咽口水。
晚上,她和聞負燈被分到了本地最豪華酒店的雙床房。
節目組的人組織了一場聚餐,聞負燈跟着出去吃飯,向蕪一個人留在了酒店裡。
聞負燈回來的時候,插上房卡,整間屋子仍舊是一片漆黑。
燈被向蕪關上了。
然後他聞到了還沒有完全散去的煙味。
聞負燈靜靜地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兒。也許是在思索,也可能是在傾聽房間裡細微的動靜。
過了一段時間,他輕輕關上了房門,踩着柔軟的地毯,走進酒店的房間。
他沒有開燈,全憑緩慢的腳步來摸索。
窗簾也被向蕪拉上了。整間屋子沒有任何一處透光。
在房間裡摸索着前進了很長一段路,聞負燈才意識到,甚至是充電插口的指示燈,也被向蕪拿衣服蓋住了。
這是一間完全黑暗的房間。
沒有顔色,沒有光線。
廣闊或者逼仄,都因為密不透風的黑暗失去了意義。
忽然,聞負燈聽到了一聲極低的啜泣。
稍頓了一下,他順着聲音摸了過去。
先是摸到了散開在臉上的頭發,然後摸到了濕潤的眼睛。
少女濃密的睫毛掃過了他的指尖,留下了微涼的潮意。
“還好麼。”聞負燈摸索着,在向蕪身邊坐下。
“嗯。”向蕪的聲音潮濕,帶着淚意。
“還抽煙了。管用嗎?”聞負燈摸着黑,把蒙在她臉上的碎發撥開。
向蕪又吸了吸鼻子,把自己蜷縮得更緊。“沒用。”
回應她的,是男人溫暖幹燥的手,穿進她的頭發,慢慢地梳。也像是撫摸。
“為什麼哭?”聞負燈的聲音沉緩、溫柔。
“不知道。”向蕪帶着濃濃的哭腔,往聞負燈身邊又擠了擠。“他們誇我,我就難受。”
“我因為畫畫、寫歌,被懲罰。我遵循他們設置的規則,去努力适應那個世界……然後,這裡,又是新的規則。可是舊的經驗,無法改變。”
向蕪磕磕絆絆的,呼吸都在顫抖。
黑暗之中,聞負燈輕輕地觸碰她的臉,把不斷湧出的眼淚抹掉。直到他的手心有了一汪海。
“被欺騙了。是這樣麼?”男人的聲音仿佛可以同心髒共振。
“……”向蕪在黑暗中無聲地點了下頭。“之前的我,算什麼。”
“我活着,算什麼。”
聞負燈垂下眼,空氣中化不開的煙草味刺激着他的喉嚨,讓他想要喝水。
在他想着,該說什麼的時候,蜷縮着的女孩一邊抽噎,一邊跪坐起來。
向蕪壓過來,整個人挂在了聞負燈身上,然後緊緊地抱住了他,帶着沐浴露和煙草的味道。
好像她小小的身體擠壓着多麼龐大的東西,聞負燈感覺她在壓抑而細微地顫抖。
“我可以,抱你嗎?”
緊緊摟着他的女孩,貼在他的耳邊問。
聞負燈低低地笑了一聲,雙手覆上她的背:“當然。”
他能感覺到抱着自己的那雙手臂用盡了力氣,就仿佛要将他們兩個人的身體嵌在一起。
聞負燈幾乎有些難以呼吸,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任憑女孩抱着,眼淚打濕了他的肩膀。
“你是誰?”
維持着這姿勢過了很久,向蕪啞着嗓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