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雪上的人歪着頭看他:“如果我說,我要用死來對抗,你會阻攔我嗎?”
“對抗什麼?”聞負燈問。
向蕪沒有講話,而是從衛衣兜裡摸出來一把裁紙刀。
看到裁紙刀的時候,聞負燈的目光微頓。
他看着向蕪露出來手腕,眼睛眨也不眨地,把推出來的刀片劃了上去。
過了一秒、兩秒。
鮮紅的血流淌出來,滴在了潔白的雪地上,讓素淨的天地染上了唯一一抹猩紅。
“對抗欺騙。”做完這一切,向蕪才說。
大概是聞到了血腥味,小貓不安地叫了起來。聞負燈起身,把它放進走廊。
回來後,目光落在向蕪還在流血的手腕上:“要我說,這隻是逃避。”
但是他沒有上前去阻止。
和最開始不一樣了。向蕪想。
因為他擁有了别的記憶,他已經不是最開始那個聞負燈了。
“可是活着就是參與,就是被欺騙。”向蕪看着他。“現在能告訴我了嗎,你是誰?”
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垂眼看着她,沉默不語了良久。
在向蕪轉着刀,思索要不要再來一下的時候,她聽到了衣服摩擦的聲音。
聞負燈彎下腰,把她橫抱起來。“你這樣,死不了。”
向蕪怔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聞負燈抱回了樓道。
她的手腕還在流血,滴滴答答淌了一路。
“貓、小貓……”
被抱着快速移動,向蕪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慌了。
聽到她的話,聞負燈停了下來。
他在小貓旁邊蹲了下來,仍舊抱着向蕪:“你能把它抱上來嗎?”
“有血。”向蕪說。
“裹着你的衣服。”聞負燈說。
.
一直回到了家裡,聞負燈将浴缸裡接滿了熱水。
“你現在進去,才能死。在外面,血很快會凝固。”
向蕪紅色的血弄了聞負燈一身,可因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又不太看得出來。
浴缸裡的水越來越紅。
向蕪整個人泡在裡面,低頭看着血液從自己身體裡流失。
空氣中彌漫開再名貴的香薰也無法遮蓋住的血腥味。
聞負燈看着浴缸裡的血水越來越濃,突然問:“我訂了披薩。”
頓了一會兒,向蕪擡眼:“……關我什麼事,我要自殺。”
“錄的綜藝今天播出。”聞負燈說。
向蕪:“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又不想看。”
聞負燈笑了一下:“你前幾天問我那個動畫電影,我找到了簡中版的,可以在家裡電視上放。”
向蕪眨了眨眼睛,最後愣是沒說出話:“……”
聞負燈隻掃一眼就知道,她又要改主意了,起身:“披薩到了。生死請便吧,小孩。”
說完,他轉身就走。
向蕪掙紮了足足一秒,然後就從浴缸裡跑了出來,抓住聞負燈的衣服,在聞負燈身上留下來好幾個血手印。
聞負燈回過頭來,忍着笑:“不死了?”
向蕪:“……我餓了。我騙你的。”
然後她對上了聞負燈的目光,壓得她有點擡不起頭。
“我要去拿匹薩。”
說完,她頗為歡蹦亂跳地朝着門口走去。
然後就被男人提着領子抓回來:“你這樣出去,是要吓死誰?”
“哦。”向蕪看了看自己,滿身的血,還在濕哒哒地流着水。
的确看起來有些瘆人。
但她還是癟癟嘴,任由聞負燈去拿匹薩了。
“我想在沙發上吃。”向蕪說。
“你真不死了?”聞負燈拎着匹薩,睨了她一眼。
向蕪吸了吸鼻子,聞到匹薩的味道,隻說:“我餓了。”
“而且你沒有告訴我,你是誰。”
男人低頭收拾餐桌,靜了一會擡頭,朝向蕪做了一個手勢:“先和我去醫院。回來我就告訴你。”
于是向蕪想起來了第一次自己割手指,被聞負燈帶去看醫生的場景。
這一晃,已經是晚冬。
“你最開始,知道我是誰嗎?”向蕪的羽絨服髒了,她套上了聞負燈的羽絨服。
聞負燈簡單處理了一下她手腕上的刀口,就帶着她下樓。
“不知道。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些熟悉,但我當時沒有意識到。”
向蕪眯眼,想推測一下聞負燈有可能是誰,結果因為頭暈差點平地摔跤。
好在聞負燈眼疾手快地撈起來了她。
“你失血過多了。”聞負燈說。
等把向蕪塞進車裡,他快速地把車開了出去。
甚至沒有看路燈。
向蕪感覺着巨大的加速度,靠在車上:“你是真的打算,放任我死掉嗎?”
男人認真看着道路前方:“那是你的自由。”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那些話。”向蕪皺起臉。“匹薩,動畫片,節目。我是真的打算去死的。”
“那是以免你後悔。”聞負燈說。
沉默了一會兒,向蕪說:“也許死了是對這一切最好的反擊。”
“不過我還不想死。”聞負燈說。“活着就還有未來。不管真假,美好的體驗總會是真的。你創造出來的一切,也都是屬于你的。”
“這是你當演員的原因嗎?”向蕪問。
“也許吧。”
關于那些後知後覺的記憶,聞負燈總是需要緩慢地辨析。
他曾以為自己隻是天賦在此,後來才發現,着那似乎也是他來到這個地方的原因。
和向蕪一樣。
“那好吧,我還有很多事想做,我先不死了。”向蕪想了想,把手腕上的血抹在了車窗上。
“……”
聞負燈沒忍住,看了車窗一眼。
向蕪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