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很多。
冷冰冰的、毫無聲息地倒在那裡。
她沉默地晃了晃他的手指。
即使會這樣痛苦,表哥還是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卧室内沒有窗戶,門口有瓶子的阻擋,一個全封閉的環境。
喝下農藥,奔赴死亡,這是表哥自己的選擇。
這一次,許一冉很确定。
即使她并不清楚原因。
卧室挂鐘的指針在咔嚓咔嚓地走動,時針和分針劃開一個巨大的鈍角——
淩晨兩點半。
表哥再一次去世。
時間提前一個半小時,散落在地面的無數安眠藥闆變成了一個空落落的農藥瓶。
命運像無數相互牽引着的、交亂錯雜的絲線。
觸之分毫,動以尺米。
許一冉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錯在哪裡。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表哥可以活下來,一如往常,嘲笑和調侃她現在狼狽淩亂的模樣。
他會怎麼笑?
大概是眼睛眯成一條彎彎的細線,嘴角要翹不翹的撇着。他總是這樣,她的一點倒黴事,他就能樂上半天。
他那麼一個愛笑的人,卻是這樣蜷縮着孤獨而痛苦地奔赴死亡。
死前,甚至還緊皺着眉頭,是揮之不去的陰霾和絕望。
這一次,霍文武甚至沒有留下遺書,他走的那樣毫不猶豫。
全身冷的發抖,原先裹住的毯子也在看見表哥的那一刻被她松到了地上,頭疼得厲害,大腦裡的無數根鋼針紮進去,密密麻麻的疼。
眼前逐漸變得模糊……
砰的一聲,許一冉一頭栽倒在地上。
========================
嗚嗚噎噎。
耳邊是女人的哭聲,這像是……舅媽的聲音。
還有一個陌生的女音,“36.7度,嗯,燒退下來了。不過她身體很虛弱,最好多休息,食物要以清粥為主。”
“聽說她目睹了不太好的事情,孩子心裡承受能力弱,最好再多開導開導。”
許一冉已經醒過來,但她不想睜開眼睛。
她感覺到失望,失望自己原來還活着。
但随後母親哽咽的哭聲讓她忍不住出聲,“媽?”
她睜開眼睛。
燈光實在太晃眼,她的眼淚不由自主便落了下來,
她張口,發現嗓子火辣辣,跟刮過刀片似的,“表哥他……”
母親将她一把抱住,她哽咽:“你非要鬧,現在鬧出事情來,可有的罪受。”
到頭來,她都沒有相信她重生的說法。
舅媽在旁邊抹着淚:“一冉,你媽媽說你知道文武要自殺,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他為什麼要做傻事?”
許一冉疲憊地搖搖頭。
表哥為什麼會自殺,她也不知道。
她想起來陳幾默,問:“我是怎麼來醫院的?”
“是文武的學弟送你過來的,你在那裡暈倒了,高燒。”舅媽摸摸她的額頭。
她手上有幹過粗活的厚繭,還有才擦過的眼淚,但很溫暖、很慈祥。
舅媽道:“你這孩子,這次也太受罪。聽說被送過來時候渾身都濕透了,不知道淋了多久雨。醫生說,吊瓶至少要打三天的量。”
許一冉頭還暈暈的,她渾身乏力,靠坐在床頭。媽媽用保溫壺盛了皮蛋瘦肉粥,她隻喝下去一小半。
這期間,有警局調查的人過來,有民警過來問過話,問話内容非常簡單,隻有時間和一些卧室内的東西擺放情況。
他們出去時,舅媽就在門口。她攔住警察,反複詢問兒子為什麼會死亡。怕打擾許一冉休息,舅媽将病房門關上了,在走廊處和警員們說話。
但她聲音很大,情緒激動,談話聲還是被許一冉一清二楚地聽見。
警察反複解釋,具體情況得調過監控後才知道。他們沒下定論,但許一冉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最遲明天,電話便會打來,像前兩次一樣為難地告知她們,
表哥是自殺。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話,将會是許一冉聽到的第二遍。
她突然重新振作起精神,所謂再一再二不再三,下一次,下一次的時候她一定會救下表哥。
而在此之前,她要調查清楚導緻表哥選擇自殺的原因——
首先是昨天晚上的八點到十點,她要弄清楚這段時間表哥發生了什麼。
其次是表哥和陳幾默的關系,兩人相處别扭又矛盾,相互之間還有超出朋友冷戰之外的關注度。陳幾默甚至說過,半夜鬼敲門,虧心事做多的人自然會害怕。
他知道些什麼?
最後是表哥和王章全、盧世輝之間的聯系。表哥與王章全有仇,王章全疑似派人在永安市盯守表哥,而那個人便是盧世輝。
表哥厭惡他們,而他們提防表哥,這又是為什麼?
許一冉深吸一口氣,她對自己說:你得站起來,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