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魚藻的情緒有點上頭,她平時看慣了繼母的臉色,在雞蛋挑骨頭似的夾縫中成長,早就學會了能不惹麻煩就絕不會出頭冒尖的求生技巧。
但剛才金竹笙明明就是在給另一個隐在暗處的兇手通風報信,如此明顯的偏袒之情,說明她早就知道了李大海的動機。可她卻忌憚着自己的身份,不但不坦白,還要先發制人來苛責自己。
其是隻要像平常那樣不表露内心的想法,盡量唯命是從就不會引起任何争端,但紀魚藻還是傷心了,“我能有什麼意思呢?在這個家裡,我始終是個外人。”
金竹笙聽了直皺眉頭,“你這是對我不滿意?從你十三歲來到這個家裡,我辛辛苦苦養了你十五年,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這個當後媽的都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沒有不滿意。”紀魚藻将自己炙熱的情緒一把按到了水底,盡量心平氣和的說:“我隻是希望您能對我公平一點。”
“公平?”金竹笙冷笑了一聲,突然心頭火起,她一腳踢翻了地上擺着的祭品,憤怒質問。
“這世上哪來的公平?明明我才是你爸爸的未婚妻,他去山裡考古受了傷,你媽媽才照顧了幾天,他就移情别戀了,這對我公平嗎?!你爺爺非要把他弄回來跟我結婚,結了婚你爸爸還是忘不下你媽媽,背着我偷偷去跟她幽會,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讓他們一塊出車禍死了,結果你爺爺還要我來養你!難道這也是公平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紀魚藻委屈的想,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從來都不敢去祭拜自己的媽媽,明明今天也是她的忌日啊!
“蓮池有的,你一點都不少。蓮池沒有的,我也都給了你。我對你,仁至義盡。可你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我的?!你怎麼不去問問他們良心是不是被狗給吃了?他們知不知道什麼叫羞恥?!”
“現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你竟敢怪罪我對你不好!我哪裡對你不好?”金竹笙邊說邊握着拳朝自己胸口砸去,“我自己的女兒什麼錯都沒有,可她卻死了。反倒是你,背着你爸媽身上的罪,有什麼臉面活着?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這麼多年積壓在心底的怨恨的苦水,她一股腦全倒了出來。而這些話也成了壓倒紀魚藻的最後一根稻草。
仿佛直到此刻才明白,這些年來,因為帶着父母烙下的原罪,不管她再怎麼小心翼翼讨好賣乖,繼母對她永遠心懷芥蒂。
而自己那些一直長埋于心底的膽怯、委屈和不公,再也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沒有人會安撫她年幼時受凍過的幼小心靈。
“阿姨,你不要生氣。我錯了,”紀魚藻抱住了情緒激越的金竹笙,流着淚卑微讨饒道:“是我錯了,全是我的錯。”
金竹笙捶打着她的後背,哭聲哀絕,“但願這輩子我從來就沒認識過你爸爸,讓他去死!活該他去死!”
淚水從紀魚藻一雙空洞的眼眶中迫不及待的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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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關泰山在聽小米和趙春陽彙報追捕情況。
趙春陽表情懊惱,錐心刺骨的說:“嫌犯一号應該是踩過點,對周圍的地勢非常熟悉,不小心讓他逃脫了。”
小米卻很灑脫,“嫌犯二号雖然暫時逃脫,但我已經基本掌握了他的行蹤,這小子跑不了。”
關泰山給氣夠嗆,“合着全跑了呗。紀魚藻你幹啥了?”
她把雙手背在身後,低着頭甘願挨批,全然沒了平時那副來去自由的松弛樣子。
馬陸喝一口水,盯着她一雙哭腫的核桃似的眼睛,心想她一向是以想得開的模樣掩飾想不開的内心,這世上除了生死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值當的把自己内耗成這樣。
“關隊,”馬陸笑了笑,打個圓場:“都是些小青年,哪能不犯錯呢?咱就得在錯誤中鍛煉和培養隊伍嘛。慢慢來,不着急。我有個主意,一箭雙雕,要不我說說,大家看看行不行?”
馬陸是老刑警了,辦案經驗豐富。關泰山十分倚重他,一聽這話喜上眉梢,連忙道:“馬哥,你說。”
“沒别的,就鲫魚,可能得受點委屈。”
紀魚藻擡頭看她師傅,毫不猶豫的說:“我沒問題。”
“行,那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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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源私立醫院心胸外科現有醫務人員13名,主任醫師1名,副主任醫師2名,主治醫師4名,住院醫師2名,實習醫生3名。
主任醫師蔣麟曾擔任安大附屬醫院心胸外科博士生導師、學科帶頭人,後辭職追随林海元的腳步來到這裡。
副主任醫師祝岩尤其擅長先心病與瓣膜病的微創手術,堪稱心外“一把刀”。副主任醫師丁紅軍,待人和善,風度翩翩,是心外的“明星醫生”。主治醫生文鳳才和林烨是從安大畢業的師兄弟,其他兩位是從市縣醫院上來委培學習的醫生。
而住院醫師馬力揚,就這麼巧,正是前天幫着他處理車禍現場的那位醫生。方成悅見了他有點意外,兩人挺有默契的點頭緻意。
蔣麟為了方成悅來,特意開了個會。
“小方,歡迎你加入我們這個團隊。我跟院長反應好幾次了,好不容易才把你給要過來。”
方成悅碩士階段是他的研究生,畢恭畢敬道:“謝謝教授,我一定好好跟各位前輩老師學習。”
林烨一直沉着臉,對他沒有一絲熱切的情緒。
倒是同時在場的主治醫生文鳳才活躍了氣氛,半開玩笑的調侃道:“喲,學弟大名如雷貫耳,這回可算見着真人了。依我看,比他們傳的還要帥。是不是,林烨?”
林烨沒搭腔,隻是禮貌性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