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陸坐得時間長了就難受,讓小米把病床給搖起來,他半躺上去,沉着臉問:“受害人現在在哪?怎麼發現的?什麼時間?”
“淩晨六點,出來跑步的居民發現後報警,女孩……”小米頓了頓才說:“是從四樓跳下來的。骨折,顱腦損傷,胸骨斷裂,目前還在醫院搶救。”
馬陸眼皮驚跳,又問:“其他受害人找到了嗎?”
“還沒有。”
“怎麼知道是逃出來的?”
“居民發現的時候,女孩還有口氣在,讓去救人,說她們快餓死了。”
“身份查出來了嗎?”
“還沒有。女孩傷重送醫院搶救,我們的人正在查其他受害者。”
老刑警愁得慌,“身份鎖定不了,大海撈針似的,案子不好破啊。”
“沉住氣,”小米撇了撇嘴,慢悠悠地說:“着什麼急啊?”
“嘿,你小子倒是長能耐了。鲫魚,你怎麼不說話?”
被點名的紀魚藻擡起臉,略有些遲疑地問小米:“除了墜樓受的傷,身上還有别的痕迹嗎?”
趙春陽答:“還在等法醫和痕檢那邊的消息。”
紀魚藻看起來憂心忡忡。
“師傅,您老啥時候出院啊?”小米快愁死了,“你倆趕緊歸隊吧,一連幾個月,這城中村也忒不消停了。”
—
臨近中午那會,紀魚藻從食堂打完飯回來,正遇上剛會診完的林烨和黎初。
大家擠在一個電梯裡,像是裝滿沙丁魚的罐頭,幾個醫生還在讨論着女孩的治療方案。
紀魚藻站在林烨身前,因為無聊,時不時會擡頭看看上行的數字。
有一束目光,趁着衆人的掩護,堂而皇之地定在她身上。
站在旁邊的黎初看見了,吊着嘴角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這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女刑警,沒想到竟意外地受歡迎,林醫生眼睛裡蘊含的情意,隻差一聲令下,就可以為她肝腦塗地了。
電梯開門,紀魚藻從裡面走出來,林烨也跟着一塊出來了。
紀魚藻稍慢兩步,啦家常似的問他:“你吃午飯了嗎?”
林烨覺得,她縱使施舍也是一種關切:“還沒。”
“受害的女孩怎麼樣了?”
“内髒不同程度破裂,肋骨斷了兩根,脾被紮破,情況非常不好。”
“……能活下來嗎?”
“幾乎為零。”
紀魚藻歎了口氣,手上不自然的摳着飯盒,又問:“患者身上有外傷嗎?我指的是被毆打或被侵犯。”
“搶救時太緊張了,我沒有注意。我們不是法醫,無法精準判斷這些傷是怎麼弄出來的。”林烨看她一臉凝重,問:“你總是把事情往壞處想嗎?”
“是壞人總會欺負弱小又沒有抵抗力的女孩。”
林烨心念忽動,忍不住去确認,“魚藻,你還沒從過去創傷中走出來嗎?
紀魚藻低了頭,緊緊扣住了手上的飯盒。
初二那年暑假,林烨第一次見到紀魚藻。聽說她是紀叔叔的大女兒,半年前才來到安城讀書。
那時雙親健在,家庭幸福美滿的林烨已經能夠聽懂大人口中的暗語,父母背着他談論的關于紀叔叔有兩個家庭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
暑假裡一個陰雨天氣,紀爺爺将紀魚藻接回家,他也因為父母繁忙的工作疏于照顧而到爺爺家暫居。
這樣就算認識了。
寄人籬下的紀魚藻看起來内向而陰郁。林烨正為了班裡最好看的女孩子心蕩神馳,對眼前這個紅皮小老鼠似的人毫不關注,反而因為她母親破壞了别人的家庭而有所偏見。
一個暑假,兩個人并沒有很多交集。
直到暑假即将結束的某一個淩晨,他為了讨喜歡的女孩歡心,夜裡起來陪她看流星雨。
爺爺奶奶住在一樓,他在二樓的房間裡開了扇窗戶往外面看,意外看見遊魂似的紀魚藻出了門。
林烨心頭起疑,随便套了件衣服,蹑手蹑腳地也跟出去了。
他們初二那年,城市擴張的腳步遠不像現在這樣急迫。為了享受到清幽的空氣,爺爺們買下的别墅位置偏僻,且周遭還沒有鱗次栉比的鋼鐵森林環繞。最關鍵的,别墅靠山,寓意非常好。
林烨跟着紀魚藻穿越住宅區,走到人煙更稀少的後山。
那晚的月亮有些暗淡,少男跟着少女一前一後走了很遠的路。
紀魚藻走得很快,林烨怕被發現,一直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直到她走進了山腰裡一間破舊的小屋。
很久她都沒出來。
林烨在詫異中卻又生出無限的勇氣,這樣的場景——少女陰沉,小屋破舊,光影搖曳……像是一場山間詭話,又像是懸疑小說中常見的罪案現場。
夏日的夜晚,草叢中蚊蟲巨多。熱風滾到身上,被叮咬的地方奇癢無比,抓撓中傷口卻又漸漸覺得疼。
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林烨被驚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