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隻見身着一襲淺桃金絲雲錦襖裙的蕭清歌風塵仆仆而來,鬓角碎發随着微風揚起,端瞧見伫于正中央的清隽身影時,她面上的泠冽短暫地凝滞了一瞬,很快就恢複如常。
宮中傳出的消息确實是由太子親自押送,可沒人告訴她為何都已經到京都府近一刻鐘,他仍未離去。
抛卻周遭隐隐散發的冷冽,她這位皇兄還是很好說話的。
蕭清歌福了福身,道:“皇兄。”
“嗯。”蕭瑾承目光帶着審視,居高臨下地掃過她,薄唇輕啟,冷冷地問:“準備帶人大鬧京都府。”
“清歌不敢。”蕭清歌斂眉,話雖這麼說但确實這麼做了,她言語溫和了許多,“隻是聽聞羨好因我一事牽扯其中,心中甚是不安。”
“你心中不安是正常的。”蕭瑾承微微颔首,眸底的洌散了幾分,與适才疏離淡漠的神色全然不同,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傅羨好,不疾不徐道:“孤為何會将她帶來,你也清楚,你若是想替她,不是不行。”
話音落下,站在牢房内的傅羨好就知曉他想做些什麼,抛開她與蕭瑾承的暗中合作,在場的幾人心中都很明白,她之所以會關在這兒,正是因為皇後不想讓蕭清歌入局。
如果蕭清歌因為鄭翊一事被帶去德宗院,無形中就會将事情往正在徹查張思邈許川一事的蕭澈身上引,屆時就不僅僅隻是鄭翊一事,稍有不慎就會挑起寒門與世家之間的紛争。
皇後着意于世家,現下卻也不想挑起寒門的不滿。
是以蕭清歌不論如何都不能入德宗院,帶走一個傅羨好,一來是緩兵之計,二來她身為世家女,蕭瑾承能夠将她帶走,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也多會引起世家的不滿。
蕭清歌不能也不得駁了皇後的想法,自己以身入局将她換出。
而蕭瑾承也恰恰是抓住了皇後的這點心思,才得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将她帶出宮,且對外宣稱她是前往福陽宮協助操持宮宴一事,福陽宮那邊他應該也已經打點過,随意尋個理由說她外出即可。
思及此,傅羨好望着不遠處的蕭清歌,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睨見她的動作,蕭清歌神情微斂,眸中的溫和漸漸地被堅決所取締,“鄭翊死在我的府上,要查也是查我,皇兄何必傷及無辜。”
霎時間,傅羨好波瀾不驚的眼眸中蕩起陣陣漣漪,怔愣地望着不遠處的女子,眼睫輕輕地顫了下。
蕭瑾承挑眉,眸中略過一絲玩味兒,他轉身看向神情堅決的蕭清歌,深邃的眸光恰似深不可測的寒潭,道:“如今宮門還未關,你若真想入德宗院,可以快馬加鞭趕往長信宮一趟,出來後再告訴孤,你的選擇。”
蕭清歌身影怔忪了下,掩藏于眸下的晦澀将将湧上。
默然少頃,她擡起眸深深地看了眼伫立于牢房之中的單薄身影,示意身後的侍女上前收拾泛着寒氣的牢房,福了福身,道:“多謝皇兄指點。”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拎着包袱入内的侍女們動作極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将冰冷的牢房收拾出來,垂眉低眼地退下。
不多時,牢房内又隻剩下了适才的幾人。
傅羨好眸光掃過榻闆上的錦被,還有被疊得工工整整擺放在旁的襖子等外搭,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澀感,幾乎要将她整個人覆蓋住。
蕭瑾承像是看出她的心思,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慢條斯理地道:“她心思聰穎通透,就是過于瞻前顧後,總要有人再推一把。”
他的衆多弟妹中,唯有蕭清歌最合他的心。
可就算如此,也有太多太多的不舍絆住她的手腳,叫她寸步難行,隻能被迫困于四方天中,身陷囹圄。
傅羨好撩起眼皮,看向男子的背影,不置可否。
曾幾何時,她也曾聽聞皇後與蕭清歌提過,如果她是位皇子就好了,蕭清歌若是男兒身,于她而言,于皇後而言,都會好過上許多。
渾濁的思緒籠罩四下,叫傅羨好心神郁結,她輕輕地呼了口氣,無意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走出牢房,問:“下一步需要我做什麼。”
“等待。”蕭瑾承負手而立,瞥了眼站在側邊靜息聆聽的宋漳,淡淡道:“入夜後你和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