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曉星把手埋進被子裡，整個人也跟着往裡縮了縮，眼神很不自在的看向天花闆。

她不想和甯晞對視，甯晞卻故意不給她避，壞心眼地把椅子向前拉了點，傾身看向下方。

一張臉懸在路曉星頭頂，蠻橫擋住她的視線，好像不能被忽視一樣。

這張臉在任何時候都賞心悅目……路曉星忍不住想，但是……

一個自下而上，一個自上而下，他們死死盯住對方，不知不覺，又變成誰先眨眼誰輸的遊戲。

這個遊戲，路曉星就沒赢過。

她左手還在輸液，不方便翻身，隻得用力剜了甯晞一眼：“你赢了。”

甯晞得意地移開眼，坐回端正。

幼稚鬼！

路曉星心裡叫嚣，卻也悄悄松了口氣。

也許因為發燒吧，身體飄飄忽忽的，有些失去控制。

甯晞靠近時，她的心跳聲忽然變得很響，她都擔心被甯晞聽到。

路曉星抿了抿唇，問：“現在……什麼時間了？”

甯晞輕聲回答：“剛到八點。”

頓了下，又補充道：“還是周六。高燒已經退了，醫生讓你留院一晚，沒有特殊情況明天就能走。不過還是多休息幾天，别急着回去工作。”

“哦，”大腦有些遲滞，路曉星費勁道，“那公司……”

“給你請了兩天假。”甯晞不等她問完就回答。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路曉星不會盲目逞強，輕嗯了一聲，算是認可了甯晞的安排。

一時無話，房間再度安靜，幾乎能看到時間在流淌。

可能因為頭以下都悶在被子裡，路曉星很快感到有點熱，拘束地動了兩下，還是把右手伸了出來。

——甯晞輕輕碰了下。

皮膚飛快擦過指尖，空餘溫熱。

就像無意碰到，但……路曉星卻覺得，那一塊指尖，觸感突然變得無比敏銳，神經末梢興奮地活躍着，吸納着周圍與甯晞相關的一切。

這可真是……

路曉星閉上眼，極力克制住亂七八糟的感官。

隔了幾秒，手又被碰了一下，力度比剛才更重。

顯然是故意。

路曉星倏然睜眼，沒好氣道：“幹嘛？”

這一眼，她才注意到，她先前戴的珍珠耳釘被摘下來，裝在透明袋子裡，擱在床頭櫃上。

而甯晞也換了正式裝扮，熨燙的服服帖帖的西褲襯衣，線條流暢幹淨。

“喂，”甯晞又碰她手，“不知道你病了，不是故意氣你。”

很幹脆的，“對不起。”

這種事情上，道歉倒很快……

路曉星默默吐槽，隻淡道：“沒關系。”

下午她也是上頭了，現在多少有幾分懊惱。

回想起來，她之所以那麼激動，除了發燒頭腦不清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把在相親中受的氣撒在了甯晞身上。

她咬咬嘴唇：“……我也不夠冷靜。”

甯晞眨巴一下眼，猶豫片刻又說：“但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那個人不适合你。不管你們現在進展到哪裡，你都該離他遠點，别浪費時間了。”

路曉星皺眉，下意識駁道：“你知道什麼，你又不認識他？”

路曉星現在挺心平氣和的。

我就是看不慣甯晞胡亂斷言，她想。

于是她又道：“……調查才有發言權。”

甯晞雙手抱臂，目光沉沉看着她。

他看上去也沒生氣，隻是眉眼英氣，氣勢迫人。

甯晞咧了下嘴角，很不以為然：“還用調查嗎？他那種人……不是很明顯嗎？”

路曉星杠上了：“嗯？他是哪種人？”

“他？”甯晞神情高傲，從鼻孔裡噴出兩個字，“俗。人。”

……

俗人。

這跟路曉星對鄭磊的評價差不多。

但她和鄭磊交談過，甯晞卻隻遠遠看了一眼。

不得不說，他看人眼光……還挺準的。

認同歸認同，甯晞夠飄的了，路曉星現在可不想稱贊他，故意說：“隻看一眼就能判斷一個人？你不覺得這太過武斷嗎？”

甯晞微微皺起眉，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麼還糾結這個：“……大差不差吧。”

路曉星默了默，好奇道：“那我呢？你第一次看到我，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笨蛋。”甯晞飛快答。

不等路曉星發作，又馬上說：“但看到成績單，又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甯晞看着她，一臉坦然。

這突如其來的贊美，卻驚的路曉星被口水嗆到，連連咳嗽。

甯晞一言不發地抽了張紙給路曉星，擡頭看看吊瓶，按鈴叫來護士。

護士拔掉針頭，又拿來幾種口服藥。

路曉星在護士攙扶下坐起，乖巧吃了藥。

護士見一切無異，叮囑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路曉星臉頰還有些漲紅，也不知是剛才咳的，還是聽甯晞說她聰明，感到害羞。

甯晞見她呆呆坐着，問：“你想躺下嗎？還是坐一會兒再洗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