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建隆帝一進來,便向陸太後打招呼。
陸太後睜開眼想要起身,建隆帝連忙上前攔下,他自己也坐到了另一邊的榻上,說:“母後坐着,我和母後說說話。”建隆帝和陸太後的感情确實不錯,要不然皇帝也不會再太後面前自稱“我”。
陸太後眉開眼笑,建隆帝是她在寂寞深宮中少有的慰藉,這個養子和自己親近,她自然很開心。
“皇帝今日休沐了?怎麼今天過來那麼早?”陸太後問道。熙國官員五日一休沐,皇帝本沒有固定的休沐日,卻也時不時給自己放個假,享受休閑時間。
皇帝哈哈大笑,說:“兒今日去飛骥苑跑馬,先來看看母後,要不要一起。”
陸太後一聽,就覺得腦殼疼:“我去不了,我年紀大了。你看喜歡哪個妃嫔就帶過去吧,誰家兒郎出門帶着老母親的。”
建隆帝笑嘻嘻地說:“這不是顯示一番兒子的孝心嗎?母後什麼想出去,就直接過去,踏踏青也行啊。”
陸太後哭笑不得。
母子倆又說了一番話,末了,建隆帝說:“剛才在路上遇到容國公主了。”建隆帝并不介意和陸太後交流國事,說起她的母國。
陸太後問:“她有失禮嗎?”
建隆帝稍微正經了點,說:“倒沒有,規矩得很。”
陸太後歎了一口氣,說:“直接叫她小阙或表妹便是,她本性單純,就是被她父皇寵得驕縱了點,但還是很懂事的。如今容國已經成為過去,我總得接受現實。”
建隆帝想起身,陸太後連忙攔下,繼續說:“坐着吧,南北本是一體,分久必合,這本就是天下大勢。我嫁到熙國來,熙國便是我的國。隻要皇帝愛護子民,我沒什麼可說的。”
建隆帝又說話,語氣有些正式:“母後放心。朕看表妹雖孤身一人,禦前應對卻談吐自然,應對得體,便知她規矩心性不錯。母後這邊,兒不能日日承歡膝下,不如朕封她為妃,讓她陪伴母親。當然,朕也想用容國公主來安撫南邊。”
陸太後聽皇帝說話,便知道他是已經下定決心,便不反駁:“皇帝安排就是。”陸太後神情不變,旁邊伺候她的年長宮女卻是喜笑盈盈。
建隆帝見陸太後不反對,便當即讓人起草冊封文書,準備冊封陸小阙為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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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月聽說這事,心下當即就有些想得多了。
建隆帝正坐在華麗舒适的木榻上,手裡端着茶飲品茶,又享受着陳美人的殷勤小意。隻見陳美人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給建隆帝錘腳敲腿。
“聽說你原來是陸婕妤的伴讀?”冊封禮還未辦,但建隆帝已經直接喊陸小阙為婕妤了。
陳小月低着頭繼續服侍皇帝,臉上的露出一絲牽強的笑意,聲音裡卻滿是溫柔愉悅:“正是呢,妾原是小阙姐姐的伴讀。我們一起長大,小阙姐姐是個性情中人,偶爾有些急脾氣,卻一直很照顧我。”
“小阙姐姐從小受寵,性子比較驕傲,又推了太後娘娘的好意。妾害怕她沒法接受落差,被人欺負,就多敲打了幾回宮人,還請陛下不要怪罪才是。”
建隆帝一聲不吭,卻皺了皺眉,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案上。
“敲重一點。”建隆帝沉聲道。
陳小月繼續給皇帝敲腿。
建隆帝一走,陳小月臉上還是帶着笑意。她笑語盈盈地對着身邊的小宮女說:“你去我箱籠裡,把那對金镯送過去給陸婕妤當賀禮。”
“美人,這可是太後賞的,何必……”小宮女有些猶豫。
陳小月笑着說話:“我進宮也沒什麼嫁妝,隻能送這個了。陸姐姐大喜,她以往很是照顧我,送貴重點,也是應當的。隻是……”話說到一半,陳小月卻突然露出憂愁的神情。
小宮女配合着說:“美人心善,憂心什麼呢?”
陳小月露出牽強的笑容:“小阙姐姐當初性子那麼驕傲,在宮裡面什麼都是獨一無二。就是前些日子成了宮人,也不曾低過頭,還心懷怨憤,多次口出妄言,不願意接受太後的好意成為後妃。如今卻……我很怕她行差踏錯……”
頓了頓,她又接着說:“大概是我多心了,陛下英明神武,能服侍陛下,是我們的福氣。”
小宮女連連附和,又是捧了一頓陳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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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阙的位份是婕妤,已經屬于高位妃嫔,她的冊封禮,為彰顯對南方歸降勢力的安撫和優容,辦得格外正式和風光。
冊封儀式當天,天氣晴朗,天空透過雲層放出金色的光芒,色彩鮮豔的鳥兒在樹枝中穿梭着歌唱。
典禮上,皇帝和官員齊聚一堂,共同見證這個冊封儀式。
陸小阙身着正式的華冠麗服,穩步前進。人還沒到現場之前,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帶着不安和激動,但一到典禮上,她忽然就放松了。
她想起了親爹的稱帝大典。
陸小阙走向皇帝的時候,如閑庭信步,在從容的氣度中帶着些華貴的雍容舒适。這個權力場,是她的舒适區。
她擡頭看向皇帝,莞爾一笑,又看向宗正,他手裡拿着冊文。
容國佳人,一笑傾城。很快,美麗的容貌又瞬間被她的端莊和雍容華貴壓下去。建隆帝一下子有些出神。他忽然就理解當年的父皇了。思緒紛飛,但他臉上不動聲色,瞬間又想起了陳美人的話語,心中那一點點漣漪又平靜下來。
陸小阙并不知道建隆帝的心理活動。她正端正地行禮,聆聽宗正宣讀冊文。
“……茲冊封陸氏為婕妤,賜居長定殿……膺茲嘉命,可不慎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