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石見這才松了口氣,“不幸中的萬幸,她的魂體移入的是我的身體,我們同為金靈光,可以減少幾分桎梏。如此,待巨禽返回,接走剩下的人……”别石見沉默了片刻,哀傷道,“眼下隻能祈禱上蒼庇佑宗道友與容道友安然無恙了。”
黃昏時分,巨禽順利落地後戀戀不舍地離去,别石見想扶伶舟飛夢去樹下休憩,後者卻無心于此,執意找到呆坐于岸邊的棠溪晏清。
“去找他們?”
晏清搖了搖頭,“等。清臨說他有辦法把千凝帶回來,讓我們不要下水。”
别石見失聲,“就桑蓮靈池水下的環境,還有那麼多碧波鲨和吞海鳄……他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晏清沉默地搖搖頭,但神情卻越發堅定,“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包着白紗的手心上冒出一簇金色的流光,似火苗緩緩燃燒,“你們先休息,明天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保存體力。彌天秘境的夜晚太深太黑,我要守在岸邊給他們引路。”
“那我陪你。”麥光背對晏清蓦地坐下,而後對着伶舟飛夢與别石見,幾分不耐地拂了拂手。
别石見望着聞人雅瀾那張清冷出塵的臉上竟然露出這般濃烈的神情,倒是有些恍惚,伶舟飛夢趕忙将她提走。
晏清在岸邊一直呆坐到深夜,麥光靠在他的後背沉沉地睡了過去,吹上岸的水沫早已浸透了他的鞋履,手中的流光愈發微弱,他口中喃喃,“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容千凝墜落的瞬間,宗清臨并未感到驚慌或是恐懼,一因這狐狸伎倆過多,素來喜歡僞裝無辜與柔弱,又因身為浮雪少主,論起修為與底蘊,别說五衍仙盟的二代,恐怕就連執法者都未必能與之相敵。
他不相信容千凝沒有後手。
但——
突然有個空靈的聲音在他寂靜遼闊的精神海上回響。
“抓……抓緊……我……”
那是什麼?
誰的聲音?
宗清臨神情一振,許久未有動靜的金綢竟然微微一晃,在平靜無波的精神海上蕩開一圈金色漣漪。
“别……不要……不要……”
那聲音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細小微弱又含糊不清,恍若有一道紗簾被風蹭開了一絲縫隙,在漆黑的空間裡灑落一縷白光,而宗清臨在紗簾外,鉚足了勁想要透過縫隙窺探簾内,下一刻,紗簾被用力合上,白光散而不見,空間再度沉入黑暗。
宗清臨心神劇蕩,無暇顧及更多,匆匆交代晏清兩句後,抛飛了紫藤,躍入水中。
水面之下,容千凝如冰與雪雕琢而成的塑像,保持着墜落之時的姿勢,往更深處跌去。難掩興奮與躁動的吞海鳄與碧波鲨,似乎早已暗中達成了協議,前者按兵不動,而後者毫無忌憚地一擁而上。
墨綠藤蔓一層一層伸向容千凝的四肢和脖頸,他睜着雙眼,卻不曾動彈,任由藤蔓将其束縛。像是小心試探後的勝利,下一刻,數不清的綠,放心地自四面八方噴來,将容千凝包裹成繭狀。
而耐心等候已久的吞海鳄,得到了允許的信号,鳄王帶着角逐出的數十隻優勝者,張開血口,露出獠牙,狂熱地向綠繭遊去。
後手呢?容千凝,你就這般任人宰割麼?
宗清臨捏緊了雙手,見鳄王的獠牙刺入綠繭,破水而來的竹支,震碎了層層疊疊的吞海鳄,又撕裂了成千上萬道藤蔓,穩穩地将鳄王連根挑起。
“滾!”
又是一記竹棍殺魚,死不瞑目的鳄王穿在竹支上,像極了新鮮待烤的魚。兩道銀光凜冽的劍氣自綠繭兩側穿過,直接貫入池底,劃開一帶無水之地。吓呆了的水中惡獸,魚踢魚,獸踩獸,急急忙忙地向外逃竄,但那劍氣之中的殺意又豈會輕易放過。上萬根銀針自劍氣之中射|出,追入惡獸體内。
成群的吞海鳄與碧波鲨很快炸得隻剩老弱病殘三兩隻,它們望着滿池子碎末,對方甚至隻抛出了一根竹子,恐懼與戰栗徹底刻入這兩個族群的本能之中。
宗清臨瞥了眼逃跑的小魚,銀針隐入劍氣之中,不再追擊。他踱至綠繭一側,那無主的藤蔓迅速枯萎掉落,露出躺得相當優雅的容千凝。
對方呆愣愣地望着宗清臨,眼底濕漉漉的,朝着宗清臨微微擡手。
宗清臨适時靠近幾分,随後容千凝表情微動,宗清臨見他紅唇一癟,頓時頭皮一麻,想退後已經晚了。
隻見容千凝猛地彈起,雙手抱住宗清臨的脖頸,雙腿纏上他的腰,哭嚎聲迅速入侵他的精神海,“你怎麼才來啊!我都快被那群蠢魚欺負死了!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