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真的沒有察覺到容千凝對自己有多特别麼?
蓦地想起别石見的提醒,宗清臨沉默半晌,先一步移開目光,将掌心從容千凝下巴尖處抽離,隻是指骨避無可避地撩過了對方的臉頰。他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将少年認真執拗的目光遺忘在身後。
容千凝懸着側臉,注視着宗清臨的背影,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對方回身。他揉了揉了發酸的脖頸,小心翼翼拽了拽宗清臨的衣擺,并無動靜,他又拽了拽。
對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他,容千凝皺巴着臉,失望地收回手,又一眼瞄到沒啃完的獸腿,扛起一陣狂咬。
聽見身後傳來的吞咽聲,宗清臨垂了垂唇角,這樣也好。
胡亂撩撥人的狐狸,如慢性毒藥,他得冷對,無視,絕不上鈎,一旦中了對方的伎倆,他會在推波拉扯、疏遠疏近、患得患失間失了原則、失了底線、失了自我,最終清醒地沉淪。
“清臨。”門簾動了動,映出晏清的身形,他的聲音有些急躁,“執法者前輩來傳達第一天關試題。”
宗清臨剛想應聲,門簾無風自開,不速之客面容陌生,他擠開晏清,一手背在身後大踏步跨入雲帳,身上的玉牌雕出“二十一”的紋樣。
二十一号執法者打量了幾眼宗清臨,稍顯倨傲地垂下手,賜予卷軸,“第一天關乃分組考核,現下發布劍修分組試題,宗靈子,記得在規定的時限内抵達天關考核地點,還有,收好試題,弄丢了一律視為淘汰。”
說罷,便準備離開。
“等等。”
這道聲音冷漠而矜傲,二十一号脊背抖了抖,這才注意到宗清臨身後還有一人,他的身形略顯嬌小,被宗清臨擋得嚴嚴實實。
容千凝吧嗒吧嗒摳着指甲,漫不經心道,“才二十一号,就派你來報信?一号是看不起我容千凝,還是看不起浮雪宮?靈珺子和岚月知道你們這樣瞧不起覆雪天阙麼?都不屑與我妖族為伍了,還談什麼統戰大業,倒不如把欠的賬清了先。”
這扣的黑鍋比懸圃宮還大,二十一号顫抖着手弱弱道,“浮雪少主……不是這樣的,劍子試題為第一批發布,當下,我正是來找太劍學院劍修宗靈子的,您的試題,過些日子一号會親自傳達。”
容千凝挑了挑眉,“那你告訴一号,不用向我發布試題了。這第一天關,本少主不參加了。”
“這……這怎麼能行……”二十一号大汗淋淋。
容千凝悠悠道,“有何不可?他問仙弦第一地關可以直接棄權,到我這兒,怎麼就不行了?你歧視妖族?”
“不不不……”
“我不高興讓你們投我票。一群欠賬不還的靈修,有什麼資格對債主指指點點,不參加就是不參加。滾。”
二十一号深深歎了口氣,搞不明白怎麼就遇上了這位祖宗發病呢,麻煩還是丢給一号吧,這鍋他是背不起,小碎步一邁,果斷潤了。
容千凝眼珠子轉轉,莞爾一笑,“且慢。”又溫溫柔柔道,“勞煩二十一号師兄,把垃圾帶出去扔了。”說罷,抄起兩根獸腿骨砸向二十一号。
巨大的沖擊波直接将二十一号推出了雲帳,幾個趔趄止不住腳,最後抱着獸腿骨硬生生滾了幾圈方才止住,引得路過的靈子竊笑不已。
晏清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連忙擦掉臉上的喜悅,一路小跑着追上二十一号,急急切切道,“前輩,您沒事吧?我扶您起來。”
宗清臨感到背後灼熱的視線,他的心沉了沉,捏緊卷軸咬牙道,“容千凝,你百般戲弄于我,目的為何,我不清楚也不感興趣,我有必須去做的事情,你我并非同路人,就此别過吧。”
早該下定決心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雲帳内寂靜無聲,少頃,容千凝仍未有動靜,宗清臨懸着的心落了空,回身的瞬間,神色大變,他疾行幾步,一手接住了傾倒的容千凝。
抱至床榻,容千凝半擡起身,灼灼的目光燙得宗清臨眼神閃閃躲躲,“方才你說的,我一個字都沒有聽見,那不算數。”說罷,他緊緊捏住宗清臨的袖口,不讓他收手。
“容千凝,這樣沒有意義。”宗清臨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合作?結盟?還是其他?但無論是什麼,我……都給不了你。”
“我不聽,你說得不算。”容千凝雙眼半阖,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給,我想要的,我會自己來拿。”
說完此番話,像是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手指從宗清臨的袖口滑落,身體重新栽回榻上,他耷拉着眼皮,小聲叨叨,“還有,不許欺負我的幼生體。”
宗清臨微微一怔,見他已然困得不能自已,替他壓好了絨毯,“知道了,不會了。”
容千凝偏了偏頭,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嘀咕道,“方才的不算數,等你回來……回來,我們再……”
宗清臨隻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