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歪歪斜斜地捧着臉,作痛苦狀,“許是還未完全恢複,我現在不太能控制得住,我盡量,盡量。”
對面兩人情況明顯糟糕得多。紫焱化成捆繩,将雪方池、别石見二人囚在一處。别石見一身浸血,四肢癱軟,靠在雪方池臂彎裡不知死活,雪方池攏着她逐漸冰涼的身體,流淌着藍綠瑩光的水珠一滴一滴彙聚在她頸間。
“小硯,小硯……别睡……醒醒……醒醒啊……”
“看看哥哥……看看哥哥啊……”
“小硯……”
蓦然,一陣衣物細碎摩擦聲後,雪方池愣愣擡頭,正對上晏清靜若止水的雙眸。
晏清手握玉瓶,心平氣和道,“我手上這枚丹藥,可以短時間内保住别石見的性命。我知道你們與清臨、飛夢曾經拟定協議,現在輪到我了。我答應保守你們的秘密,這枚丹藥也可以給你,掠水藤一事不予追究,作為交換,我的條件是……”
雪方池水潤的雙眼逐漸明亮,不料,空間震蕩似三尺堅冰陡然破碎,泛着橙紅的砂礫如雨潑下,飛夢手掃一把握在掌心,這才發現這砂礫竟然是靈石碎片。
“沒有談的必要,殺了便是。”
宗清臨三步踏空閃至,容千凝緊跟其後,撐傘飄搖而落。隻是光秃噜的傘面掃起無數靈石碎片,稀裡嘩啦砸了狐狸一臉。
“呸呸呸……”容千凝手忙腳亂地捯饬着頭發。
宗清臨尚不知覺自己的眉眼已然彎起稍許弧度,又轉瞬即逝,對着雪氏兄妹一臉漠然,“滿嘴謊言,心懷叵測,引狼入室,自食其果,何須理會。”
自歸黎途遇雪方池,至熔岩火山中與别石見會合,一路上給了兄妹二人無數次坦誠相待的機會,直至揭穿秘密,對方發動暈染刀陣以下死手,他依舊沒有動用底牌,甚至願意定契交易。可雪方池佯裝受到威脅,盡心勸說别石見,私下卻又尋了幫手破局。若非聞人雅瀾另有盤算,容千凝又及時趕到,就憑“寂滅”之力,他今日怕是難逃一死。
晏清垂眼,隻是盯着宗清臨手心的傷痕,“清臨,他們不能死。雪墨與别宣兩位宗主為了家族隐忍至今,若兒女雙雙喪命,他們這些年的苦心經營付之一炬,所有的痛苦與仇恨将盡數加于兇手之身,迎來的,将是兩位宗境強者,甚至兩大家族傾盡一切的複仇。反之,若利用得當,萬獸山與小刀谷都将成為助力。”
宗清臨眉心郁結,雙手緊握又松開,磨了磨後槽牙,直接轉過身去。
容千凝踮起腳,好奇地湊過去瞅了瞅,竟瞧見那雙素來冷靜自持的雙眸中摻了點莫名其妙的憋屈和自厭。
“咦?生氣啦?”
宗清臨偏過頭,容千凝又讨人嫌地湊上前,包着一汪水的大眼中倒映着他耍小性子的臉,他抿了抿唇,又轉了個身,容千凝左右一跳,又蹭到他眼前,這回索性一指頭戳在他的臉頰上,抵着轉來轉去。
宗清臨讨嫌地拍掉容千凝的手,臉頰上愣是多了個小凹窩,他好氣又好笑,先前的種種不甘與厭惡,似乎一同拍散。
容千凝作亂的指搓來搓去,仿佛意猶未盡,尚在回味中。
“那,小晏師兄作為苦主,有什麼想法呢?”
晏清感激地看向容千凝,又正色道,“我的條件是,你們兄妹二人自今日起奉宗清臨為主,期限一百年。”
“作你的春秋大夢!”胸口最後一絲藍綠瑩光消散,别石見緩緩睜眼,隻是一開口血沫翻湧而出,“絕無……可能!讓我兄長為奴……你妄想!”
聽見晏清的條件,宗清臨驚愕萬分。容千凝倒是啧啧稱歎,“小晏師兄果真心善,給了你們二人正大光明抱大腿的機會。是在賴在竊世的破船上被巨浪拍死,還是盡早下船,重建秩序與正道的王朝……好好想想哦,這可是卻塵犀啊……”
雪方池雙眸微顫,一巴掌捂住别石見的嘴,“我答應。”
“用不着。”
極盡冷漠的眼神掃過,雪方池心底發涼,他咬牙道,“我立誓,百年内奉宗清臨為主,定主仆魂契,若有不臣之心,僭越之舉,我雪方池必受萬蠱噬心、千刀剮體、神魂百煉之罰。”
容千凝搖頭唏噓,“這麼狠嘛!前兩個倒好說,神魂百煉……怕是得魂飛魄散喲!”
宗清臨面上依舊毫無波瀾,再送雪方池三字,“我不信。”
别石見死死抱住雪方池的手臂,口中諸多話語全被雪方池捂住,幾番掙紮都未能逃脫兄長的桎梏,隻是從凄凄厲厲的悶叫和殺氣凜冽的目光,足以看出此女罵得很髒。
感受到别石見的躁動,雪方池深深歎了口氣,眼底的光散成了一團溶不開的濃墨,他松開别石見,自點心口取出心頭血,又彎腰伏地,雙手高舉,“我雪方池在此立誓,百年内奉宗清臨為主,定主仆魂契,若有不臣之心,僭越之舉……我之血脈至親别硯……當受萬蠱噬心、千刀剮體、神魂百煉之罰。”
咚——
容千凝手心一松,破爛傘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