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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十一 天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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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陽侯一家因事被抄家,年十五以上男子皆處以斬刑,年幼子侄與女子皆配邊,罰為奴婢。此事很快驚動了雍都。人們不單單詫異于百年之族被連根拔起不過是一夜之間,更驚詫于天子竟然事先不露一點風聲,也并不經過宮門司馬,而是直接命骁騎營與虎贲營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動了手。

沫陽侯一家在抄家的當日還在開夜宴,遍請京中親朋好友。誰知鑼鼓剛歇,歌舞方罷,當夜就全族覆滅。可見沫陽侯許氏一族是全然未察的,就連朝中三公九卿一類的高官也俱不知情。待抓了人才通知廷尉嚴加審訊。所謂審訊不過是個過場,因為等到廷尉接到人後,已然證據确鑿了。

廷尉親自審理,見了證人供詞,便從速結了案。

至于沫陽侯到底因何事而如此罰重,官方的說法自然是列舉了六十餘條大罪,條條按律都是死有餘辜。然其中足以颠覆整個家族的,則是因他家在上郡招募了一批勇士,有人舉報許氏一族招募勇士,組建武裝,實欲犯上作亂。

然事後卻也有人私下裡談論說,沫陽侯一家的真正罪行不過是在故鄉上郡,違法占地并隐瞞奴婢數量的說法。而招募的勇士其實也沒有圖謀反叛之意,隻是自以為天高皇帝遠,為抗拒籍田,與前來籍田的郡署官員發生沖突。

也有人說這沫陽侯卻有不軌之心,因對籍田不滿而意圖反叛,自知力量薄弱不足抗衡朝廷,于是勾結北狄,預謀要做北狄的内應,率領所養死士攻打上郡郡守,然後配合北狄奪取上郡。卻不想北狄一個部落的首領中途後悔,便派人将此事向朝廷舉發出來,并帶自己的族人降了朝廷,謀了個好前程。

然北狄中來降的部落首領今日降了明日反了的事情也太多,真真假假的,也難知道真相。

此中自有種種傳言,誰也弄不清了。總之被此事牽連了十餘家,獲罪斬首的有幾十人,流邊及籍沒的則有數百人,餘者獲褫奪職務及降職等輕罪的不可計數。

雍都驚撼,百官震悚。

然而人們也不過悚然驚懼了幾天,然後又是時光照樣流逝,日子照舊蹉跎。

又過了不數日就已是冬至了,這一日照例要舉行盛大朝會。冬日天短,而冬至日又是一年中白日最短的一天,寅時六刻尚未露出晨光熹微,整個雍都城皆籠罩在尚未散去的濃濃夜色中,而百官已經踏着紛紛白雪趕在宮門前等待入宮為天子賀冬至佳節了。

而各家女主人也率子女及家仆早早起來,準備冬至日宴席。

即便一向慵懶如郭芩、郭霁等在室女,也不得不早早起了,跟着諸母和兄嫂忙碌,也學着督率家務。

畢竟女子及笄便是成年,可許婚了,也要學着打理家事。尤其是像郭芩這等已經十七歲了,若非因為太子妃薨逝後又趕上蔡都的祖父謝世,蔡都當守孝一年,早該嫁人了。

今年的冬至又不同于往日,因郭朗升為太子率更令,且上月又接到旨意,已命郭霁與郭令頤姊弟的父親,郭氏現任家主還朝,想必定能趕到年底前歸來。其時郭芩的父親也必從陳留回來述職,倒是多年未有的合宅骨肉團聚了。

黃氏、姜氏等人自然歡喜萬分,雖然距離郭象兄弟歸來還尚早,冬至也辦的格外豐盛些。

其日白雪紛紛揚揚,又似扯碎素緞,又如春日飛絮,蒼蒼茫茫,将偌大的郭府、頭頂的天空,乃至于整個雍都城都席卷成一片萬裡一統的皚皚白色。然家中的歡喜景象竟沖淡了這一片沉默如睡的肅殺冬日。

冬至日的朝會雖然十分重大,六百石以上的朝官皆可入宮朝拜,然除了天子股肱外,大多都很快離宮,歸家與家人過節,且可休沐兩日。

誰知那日朝會并不像平日那樣早早散朝歸家,黃氏等人守着準備了一日的晚宴始終不見入朝的幾個子弟回來。派人出去打聽别家,竟也是同樣情況。

待到了薄暮時分,入朝為賀的子弟們踏着雪歸來,卻又少了郭朗及另一個擔任衛士令的族中兄弟。

這才知道那日朝會原本君臣相洽,十分和樂,誰知尚未散朝,天子忽然頭痛難忍,至于卧床,延請太醫也未能減輕,于是卧病不起。至日落時待宮中内侍出來遣散群臣,然太子及梁王、九江王并朝中衆臣卻并不敢離宮。因此郭朗并不敢就回,而是留在宮中,擔任太子宿衛。

至此一連半月,郭朗也并未歸來,但從朝中傳來的風聲卻一日緊似一日。各家都門戶謹嚴,郭霁等閨中女子也都被留在家中不得出門。漸漸地各種真假難辨的傳言便蔓延整個京城。

天子病勢漸漸沉重起來,原本在宮中侍疾的九江王被太子打發了出去,此後便禁止其入宮。

隻因天子此前身體十分硬朗,這病勢卻來得突然。沒過兩日便混混沌沌,全無平日氣概。又時常噩夢頻頻,夢中驚覺,于是難免時而心情煩惡,時而驚懼惕怵。

太子便與王昶等人商議,說是天子之疾來得奇怪,來探的人多,隻怕又居心叵測、不利天子的。便在天子病勢稍減時,奏請不令閑雜人來侍疾,以免人多手雜,危急天子。

天子其時昏昏沉沉,也時常疑神疑鬼,便依照太子之意下令,除中常侍曹允、尚書令姜策等天子格外親信之人外,若入殿觐見侍疾,皆以太子教令為準。

于是許多平日重臣及宮中妃嫔也俱不得侍疾。

其時公孫尚亦因病退居家中,于是除中常侍曹允外,便唯有司徒王昶、郭朗、公孫汲等人因是太子親信,得以入殿侍奉。

其間九江王頗不服氣,帶了手下勇士欲憑武力闖殿,并高呼“臣欲觐君,子欲侍父,乃是天理人倫,太子何以阻斷君臣之義、父子之情”等語,被殿中宿衛拿下,随後太子下令将其拘禁府中。

梁美人因終日不得見天子,十分憂心,亦帶着城陽王來問疾。其時帶人值宿殿中的,乃是梁略手下的羽林衛,見是上司的妹妹梁美人,便欲放行。

誰知迎頭遇到太子手下的宿衛,便上前以太子令攔着母子二人入内。

那羽林衛最近早已不忿太子的宿衛傾奪他們的權力,何況平日裡梁略待他們極親厚,見東宮宿衛攔阻梁美人母子,更是怒從心頭起。

“梁美人與城陽王皆陛下平日愛重之人,自我們在此宿衛開始都是出入無忌,天子都從來沒有不見的,君等這樣攔着,恐怕有違聖意吧。”

東宮宿衛也不示弱,道:“如今非常時期,戒備森嚴,天子诏命人員出入以太子教令為準,我們不過尊奉天子之命,恐怕是君等違背聖意吧。”

“聖意如何,我們侍奉多年,乃是天子殿衛,恐怕比諸位更清楚吧。”

“難道天子之命并非聖意?各位難道不見九江王闖殿之事……”

“這是兩回事,梁美人與城陽王素來遵規守法,豈能以闖殿比拟?君等诽謗君王寵愛之人,不知居心何在?”

兩下裡都不服,先是喧嚷叫嚣,後來卻至于推搡交手,一時驚動了在偏殿中的太子。太子便欲出去察看,其時王昶不在身邊,然而王昶身邊的卓宣卻忙繞到太子面前,長揖到地,不欲太子出去。

“殿下出去是準備讓梁美人和城陽王母子進去還是不讓他們進去?”

卓宣一語驚醒夢中人,太子慌忙止住腳步。他也明白過來,若出去了,不令梁美人母子入殿見駕,枉自得罪了人還在其次,也留下不容兄弟的名聲。若是令他們進去,那麼此後何以約束衆人不得入内,尤其是在因此處罰了闖殿的九江王後,當然最關鍵的是如何令天下人明白,此時此刻,當他的君父寝疾病重時,他才是唯一能接近天子的人,是最高權威。

倒不如躲在殿内裝聾作啞的好,将來便真有什麼,也可推脫的幹淨。

他念及此,便向卓宣颔首:“多虧卓君有先見之明。”

此後太子便沉住了氣,任憑外面沖突,他隻安坐如山,自己擺了黑白子,一心一意地推敲棋局。

身為太子率更令的郭朗卻不得不出來平息事端,先是喝止了雙方沖突的宿衛,又向梁美人及城陽王規規矩矩行禮,然後道:“陛下身體欠安,内心煩亂,命太子不得輕易放人入内,戍衛們也是奉天子命行事。”

此前梁美人見殿衛及東宮宿衛起了沖突,便在旁冷眼旁觀。如今見郭朗喝止東宮宿衛,解決了紛擾,上前來行禮,這才微笑着向他說:“以妾一介婦人,本不該來擾了陛下清淨,然奉太後之命前來侍疾,煩請通傳太子準予入殿。”

郭朗心下微微一怔,梁美人既是奉太後命前來,卻直到這時才說出太後之命,且她雖是後宮妃嫔,卻是天子看重的,如今她卻這樣謙敬,如若處理不好,隻怕連太後也不滿了。

可是若真讓她進去,明顯違背太子意願,而他夾在其中委實難做。

然此情此情容不得他多想,他隻得找理由推脫,道:“夫人既奉太後令,原不該攔。然臣職責所在,必待殿下之令才敢放人。今殿下不在此處,正在外殿與重臣議事,夫人且先請回,待殿下歸來臣必然通禀。”

梁美人如何不知這是借口,她受太後之命前來問疾,如此回去不免有辱使命,遂道:“難道以太後之尊,也越不過去?”

郭朗尚未回話,此時侍中公孫汲卻從殿内走出,上前道:“既有太後之命,自不同于别的宮眷。”

梁美人聽了,将目光從公孫汲轉向郭朗。

郭朗沉吟片刻,心思飛轉,終于做了決斷,仍執言道:“天子貴體稍有違和,特命太子殿下處理宮中朝中事。也并非太子不欲夫人與城陽王入殿,實在皇命不可違。郭朗更是奉命行事,實在不敢善做主張,請夫人體諒臣等的難處。”

郭朗言之堅決,梁美人便知道乃是托詞,也無可奈何。

正進退兩難之際,年幼的城陽王似乎生出了些怯意,伸手扯了扯梁美人的衣角,擡頭望向母親卻道:“母親,回吧。若祖母問起,就說有殿下做主,一切都好。她老人家必不憂心。”

城陽王說着無心,梁美人聽聞兒子此言,頓時有所了悟,再不多言,轉身離去。公孫汲欲郭朗忙恭送他們離去。

看着城陽王小小的背影,郭朗愣怔了半日,公孫汲卻微笑颔首。

郭朗知道太子在殿中,轉身要去禀告此事,卻被公孫汲拉住手臂。

公孫汲低聲道:“郭君正直,實在令人傾佩。然世事難料,須知凡是留一線,将來好轉圜。”

郭朗皺了皺眉,也壓低聲音道:“多謝公孫侍中好意,郭朗侍奉儲君,唯知盡忠盡責,不知其他。”

公孫汲淡淡一笑:“誰不是盡忠盡責?然除原則之外,總該留些餘地。仆念你我共事多年,與君相保之意,亦是出于赤誠。”

郭朗便行揖讓之禮,悄聲道:“侍中之言,郭朗沒齒難忘,然幼受庭訓,養成這種不通世務的孤介脾氣,自己也覺得嫌惡,然實在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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