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笠博士家的客廳被炸了。
起初,那些焦黑的木頭隻集中在陽台左側,但兩周前,一隻六條腿的儀器在走下陽台時突然摔倒,還沒有人來得及扶起它,它就自暴自棄地炸了。
燃燒并沒有持續多久,那一天,灰原哀抱着滅火器,一直坐在客廳裡。科學發明,五行屬火。她在面無表情按下滅火器噴灑二氧化碳的三分鐘裡一直在想,琴酒伏法後,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多久了?
陽光從黑漆漆,掉着灰的窗框照進來,依舊是溫暖又色彩豐富的流體一般。長時間的輕松時刻,沒有陰影籠罩,沒有被暗殺的恐懼。
就像今天一樣。
“灰原,這次輪到你了。可别手下留情!”
“好的。”灰原哀面無表情落下棋子。
一大片棋子被輕松挪走。光彥撕開一盒薯片,嘲笑般咬了一大口。
“喂!我還沒輸呢!”元太頓時目瞪口呆,眼睜睜看着棋盤。他撇了光彥一眼,抗議聲裡滿是鬥志。
“我們玩完這局出門吧。”步美笑嘻嘻岔開話題:“不過話說回來,自從博士上次把客廳炸了之後,這都兩周了,還不打算修修房子嗎?”她看到灰原哀懶懶打着哈欠。
“他說在發明完全完成之前不修了。不然修好了,還會再炸一次。”
步美噗嗤笑出聲,光彥也跟着撓撓頭。灰原哀打開手機,準備找一家甜品店。
智能手機時代,手指的滑動要比閱讀速度更快。新聞偶爾在手機上方彈出。橋本環奈霸淩,立憲民主黨議員柳澤剛被指控職場騷擾,全球氣候變暖,海平面節節升高。不過這一定不影響日本——灰原哀記得這些年鈴木集團在東京蓋過許多大樓,黑衣組織又把它們全部炸毀,這一來一去,日本的土地早就被廢墟慢慢填補在海平線以上了。
甜品,甜品。通貨膨脹時代,很難找到好吃又便宜的蛋糕了。手機嗡嗡地震動,一條實時新聞頭條彈出來。她就這樣看着,笑容突然僵在臉上。
《周刊文春》
FBI探員暗殺疑雲:□□與政界的秘密交易?
撰稿人:山田健司
近日,一名隸屬于FBI的資深探員卡邁爾,在東京執行任務時離奇遇難的消息,引發國際社會的強烈關注。據悉,卡邁爾是受邀參與國際聯合調查的一員,他的死因不僅疑點重重,還有可能牽扯出一場涉及□□與政界的驚天陰謀。
卡邁爾曾參與兩次重要的聯合行動。第一次行動中,以代号“琴酒”的關鍵人物為首的組織成員最終伏法,這一結果被外界廣泛解讀為聯合調查的重大突破。而在第二次行動中,卡邁爾的團隊遭遇圍堵,據說從線人手中獲取了一份極為關鍵的情報。
根據本刊最近獲得的獨家消息,這份情報指向了一種由某秘密組織研發的神秘藥物。該藥物據傳具有“返老還童”的效果,然而,其用途并不僅限于科學研究。據知情人士透露,這種藥物的研發和流通背後,還涉及複雜的政治交易。有傳言稱,日本某些權力階層與這一組織勾結,以謀取巨大利益。
“卡邁爾的死絕非偶然,”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表示,“他可能掌握了某些足以撼動現有權力結構的真相。對方急于掩蓋這一切,行動非常迅速。”
更加耐人尋味的是,警方對這起案件的态度始終含糊,部分調查人員被突然調離或要求保持緘默。這種不尋常的處理方式,引發了外界的質疑。
案件疑雲:FBI與日本警方的分歧
盡管美國方面要求徹查此案,但日本官方至今未對此作出正式回應。這一沉默進一步加劇了國際輿論的猜測。有評論指出,如果真相浮出水面,這将是日本政壇近幾十年來最嚴重的醜聞之一。
結語:
FBI探員的遇害究竟是孤立事件,還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神秘藥物與日本政界之間的關聯又是否真實存在?随着事件的發酵,答案或許會逐漸浮出水面。
本刊将繼續追蹤報道,為讀者帶來更多内幕。
配圖注釋:
圖一:卡邁爾檔案照片:聯合行動FBI探員之一,多次參與國際大案。
圖二:琴酒照片,這名組織成員的落網被認為是聯合行動的裡程碑。
手機屏幕上的黑體字十分直白,一種久遠的驚恐竄進神經,從頭頂澆鑄而下。灰原哀雙手冰涼,猛地站起身來。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诶?等等!” 步美快步追了過去:“灰原,你去哪啊?不是還在玩遊戲嗎?”
但灰原走得太快,她沒能追上。
大門“砰”的一聲,客廳重新歸于安靜。元太抱着薯片,滿臉不解:“她一定是輸不起!肯定是想偷偷練習去了!”
“元太!” 步美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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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同一片陽光正從另一扇窗戶照進來。
自從赤井在家裡住過後,工藤新一也喜歡上了紅茶。十月的灌木叢中,樹葉正在掉落,樹下的雜草已經枯黃,在步履蹒跚的秋日陽光下,客廳裡溫暖的像一片發白的淨土。這裡的确是他的家,可這之前,父母不在,他的心也不在,所以他也不願稱之為家。不過,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小蘭正站在客廳中央,抱着平闆,抑揚頓挫地念着台詞:“你已經無路…無路可逃了,放下你的槍——”
“不對不對。”新一笑出聲:“你的語氣也太和善了,哪有女特工這麼禮貌的。”
“啊——要不還是算了吧…”小蘭氣惱地放下平闆:“本來就對試鏡不抱什麼希望。不過是商場裡碰見的星探。如果不是媽媽後來說跟他們有過業務來往,我還以為是詐騙呢。”
“試一試總沒壞處——”新一站起身,門鈴卻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來了來了!”小蘭回應着起身朝門口走去。
冷風瞬間灌進來。門口的人臉色蒼白,連外套都沒有穿。
“小哀?”小蘭愣了一下,下意識讓開身體:“發生什麼事了嗎?”
灰原哀沒有回答,徑直跑進客廳。她掏出手機,重重地放在茶幾上。
“工藤,”她聲音低而急促,“你看新聞了嗎?”
新一皺了皺眉,站起身:“怎麼了?”
屏幕上的幾個黑體字重新跳出來。不過是步行到工藤家的幾分鐘裡,周刊文春的新聞已經登上了推特熱搜。
#返老還童藥物
#FBI暗殺真相
#政界黑幕
下面還有一些熱門評論。
“搞不好已經有政客在用那個藥了,誰知道他們會變成什麼樣。”
“‘返老還童’,難怪那些老家夥看起來都沒變!不寒而栗啊……”
“請盡快調查真相,給民衆一個交代吧。”
“17年前的羽田事件有沒有人記得?說不定跟這個有關。”
“政府的沉默最讓人害怕,難道是默認了?警察呢?!”
工藤新一盯着屏幕上的熱搜詞和評論,臉色逐漸凝重。他指尖輕輕滑動頁面,更多刺眼的言辭和瘋狂的猜測湧入視線。
“17年前的羽田事件…”他低聲重複了一遍。
灰原哀臉色煞白地打斷。“這個時候就不要管什麼十七年前的案子了!”她的聲音尖了一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放的消息?誰——誰會突然把這些事情曝光給媒體?”
“你先别急。”新一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灰原,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誰’,而是‘為什麼’。這些内容看上去是經過設計的——”
“可是——”灰原哀的聲音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可是這些信息這麼直白,組織一定會…”她的眼神暗下來:“我不想再連累你們,好不容易才——”
她無法完全控制住情緒,幹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抱住雙臂。
小蘭看了新一一眼。太陽照射在半拉的白紗窗簾上,圓形的圖書館十分暖和,圍成一個半透明的繭,他們就在繭裡不詳的沉默起來。然而,這個沉默立刻被身後響亮的電視聲沖淡,好像全世界都在忙着要幹點别的什麼事。
那是NHK的新聞頻道,女主播的妝容精緻。
“現任首相将在今日下午三點,于東京國際論壇發表競選演講。演講主題将聚焦于新疫苗的全民推廣計劃——‘PrimeVita-9’,這一高端嬰幼兒疫苗項目。政府計劃通過财政補貼,逐步實現該疫苗的全民接種…”
鏡頭切換到人頭攢動的大選現場,宣傳标語挂滿四周。安保人員穿梭在人群中,神色警惕。畫面一晃而過,突然定格在一張熟悉的面孔上。
“安室透先生?”小蘭指着屏幕,有些驚訝地喊道。
新一的目光迅速落在電視上。
競選标語在廣場四周随風擺動,自民黨的裝飾在街面各處閃着光亮。聽說今日到場的人數有五千人之多,不過,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近兩年的蕭條和經濟倒退是東京所看不見的大地盡頭一般。
“他果然被調離了。”新一眉頭緊皺,聲音變得低沉:“這一定是出事了。前天降谷先生的新聞你們都看到了嗎?我當時發短信問他,他還說一切還不确定,讓我先不要擔心。”
灰原哀不置可否。她緩緩走到窗邊,推開了一小截窗簾。街道上,一輛印着現任首相頭像的宣傳車緩緩駛過街道,擴音器的音量随着車身的靠近而變得刺耳。車頂上,大型LED屏幕正循環播放宣傳短片,配着感人至深的背景音樂。畫面中一名年輕母親抱着她的嬰兒,鏡頭切換到醫生微笑着為孩子接種疫苗的場景,最終定格在“為下一代提供更強大的保護”幾個大字上。
車頂的擴音器在冷風中搖晃,聲音刺耳而尖利,周圍的行人臉上看不出表情,匆匆而行。宣傳員揮舞着印有首相名字的小旗子,試圖遞給路過的人,但接過的人寥寥無幾。灰原哀的目光落在那些旗子上,随風零散的布片讓她覺得心肺一陣悶堵。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灰原哀的聲音帶着一種低沉的疲憊。
新一瞥了她一眼:“不會有事的。你應該也注意到了,最近在四周活動的,不還是有不少FBI或者公安的人嗎?他們明顯是在保護你。”
灰原哀垂下頭,低聲道:“但願如此吧…對了,那個赤井呢?你聯系得上他嗎?”
“沒有。爆炸案後,我一直聯系不上赤井先生,不過上次,降谷先生受傷,到了我家——”電視裡的新聞聲再次高昂起來,蓋過工藤的聲音。
畫面切回了東京國際論壇的全景,攝像機緩緩掃過人潮。
–
“距離演講開始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現場直播的聲音從耳返裡傳出。今日設備裡的金屬雜音實在有些多,延長的音響嘯叫沖進耳膜,像是在夜裡的高空打鑽。
降谷零皺着眉将耳機拽下來,走向演講台方向。那裡有一群臂套袖章的新聞記者正在穿梭忙碌,架起的一列攝像機用黑洞洞的鏡頭對準演講台正中央。
大屏幕上滾動播放着首相的競選宣傳,音響設備傳出清晰的男聲。盡管幾日前剛見過,那張臉出現在鏡頭中的笑容對于降谷零來說依舊很陌生。他盯着屏幕,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大概是那個突如其來的耳光在記憶裡作祟吧,他輕輕地冷笑一聲,一動不動的看着屏幕。
幾道目光悄然彙聚在他身上——護欄邊的記者們不動聲色地交換了眼神,有人悄悄調整了鏡頭的角度,将畫面對準了這個始終若無其事地巡查着的男人。
新晉的競選團隊新寵,首相的安全顧問,甚至傳聞中可能是首相的私生子。他的名字這幾天已經在各大新聞頭條上被反複提及。記者突然不合時宜地想,這個人非常上鏡。臉很小,也很漂亮,身材也非常好。灰色的西裝完全被撐起,腰部的紐扣扣緊,可以将貼身的槍套遮掩得無影無蹤。
記者無意識地調了調焦距,鏡頭裡的人微微轉身,台下的目光也追随着他,卻始終沒人敢貿然上前搭話。
降谷零重新帶回耳機,低聲問道:“西側入口情況如何?”
耳機裡傳來聲音:“一切正常,無可疑人員靠近。”
“繼續保持警戒。護欄十米内,任何人都需要登記。”
他的手機在褲兜裡不停震動,從一個小時前就沒有停止過。他從舞台走回幕後。周圍的人紛紛向他點頭行禮,穿過人群的間隙,他聽到四周交織的低聲議論。
“你看了今天的新聞嗎?”
“當然,那東西真的存在?返老還童?”
“這都是什麼黑幕啊…”
在對一切都無動于衷的表情下,降谷零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嘴角。遠處場地的燈光灑下來,他似乎看見了常人眼睛所看不見的巨大光束。比起他如今必須掌控的安全秩序,這束銳利的光亮确實形成了更加嚴峻、更加壯觀的嚴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