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此案，我意外獲得了一份通話記錄。這份記錄明确指出，91年“他”在赴美談判途中所遭遇的車禍，實際上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暗殺行動，而主使者，正是降谷正晃。同年，我的宅邸遭到襲擊。我猜想，降谷正晃當時已有所察覺，但我已将關鍵證據秘密轉移，并妥善保存。

震驚之餘，我決定繼續追查軍火交易的資金流向，很快便查到一家名為Helix Pharma的境外醫藥公司與降谷正晃有過密切關聯。為進一步掌握内幕，我通過多重資金掩護隐秘投資了這家公司，并發現盡管該公司名義上從事疫苗研發，實際卻一直暗中進行着秘密藥物實驗與研發。此研發從未在财報中體現過。後日美聯合調查結果确認，此藥物名為APTX4869。

然而，就在調查尚未有頭緒時，我的資金渠道突然遭受凍結，Helix Pharma公司内部也迅速展開大規模的人事調動，所有線索一夜之間都被徹底斬斷。迫于形勢，我不得不緊急撤資，以掩護自己調查的真實意圖。但可以确認，降谷正晃通過組織，與Helix Pharma公司之間存在着資金與技術上的合作。Helix Pharma的秘密實驗涉及數目龐大，且實驗全部圍繞APTX4869藥物研發。同時，過去數年境内出現的多起人口失蹤案件似乎也與這些實驗存在關聯。

今年年初，我通過京都公安對境内極端右翼勢力的長期監測，以及持續追蹤當年軍火案遺留賬戶，發現東京灣的一處隐秘港口頻繁出現異常運輸活動。這些活動疑似與黑衣組織有關。不久後，一段監控錄像被秘密送到我手中。

監控捕捉到數名身着黑色制服、面戴面具的神秘人員出現在港口。他們配備統一的通訊設備，接受遠程的調度指揮。通過技術手段對畫面進行後期放大與分析後，發現視屏中黑衣人設備裡指揮者竟是去年已然去世的降谷正晃親信、前警視廳警備部部長。更令我震驚的是，視屏還拍攝到，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衣角印有圖樣。圖标就是當年青年經濟論壇上“他”為表行動決心而設計的符号。盡管符号略有更改，但的确十分相似。幾個月後，京都公安再次監測到該港口的異常行動，我随即派遣心腹展開秘密調查，但此次突襲僅抓獲幾名右翼分子，黑衣人早已蹤影全無。之後，一名被捕毒販死于獄中，相關屍檢報告也迅速遭到篡改。

我未能查明他們最終的計劃，但我認為，與Helix圍繞藥物做出的研究，很可能涉及死者意識的保存或重塑，但限于證據不足，我未能确認這一點的真實細節與最終目的為何。

但毫無疑問，這個計劃一旦實現，日本将萬劫不複。望諸位務必嚴查。

以下，是我針對降谷正晃正式提出的指控：

一、涉嫌謀殺：公安人員諸伏景光、不二家當時高管（具體職務與姓名詳見附件）、多名在野黨議員（姓名詳見附件），以及原自民黨、後加入社會黨的議員（姓名詳見附件）。

二、勾結境外勢力，通過非法渠道排除黨内異己，暗中操控并幹預國内□□勢。

三、非法使用人工智能技術，以數字化影像形式僞造已故政要，借此誤導輿論、鞏固權力。

以上罪名，均有詳細證據支持。我相信司法必将作出公正裁決。

——大岡敬書

*

面無表情地，降谷零從密室裡走出來。

他站在休息室中央，看着大岡的屍體。突然，他感到這一生從未有過的冷靜，冷靜到毫無知覺，無動于衷。他不再悲傷，也不再憤怒，連剛才在心底，類似某種在尖叫的聲音也不見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下一步該做什麼。此時此刻，他甚至能清晰計算出接下來該邁哪隻腳，呼吸該持續多久，如何轉動門把手，再如何撥通赤井的電話。

他将那封手書連同鑰匙一同放進衣服口袋，沒有低頭再看大岡一眼。

電話接通，赤井那邊傳來一聲槍響。那聲音足夠觸目驚心，可是降谷零依舊平靜。

“你在哪？”他問道。

“停車場。”赤井喘着氣，似乎正在奔跑。

“我馬上到。”

零挂斷電話。他再次感到刺骨的鎮靜，此時此刻，他就站在被冰封的水底，視線清晰卻毫無知覺。他必須條理分明，必須計算每一件小事。一切可能都取決于最微不足道的細節。

身後大岡的屍體遲早會被發現，他必須争取時間。零轉過身，将門小心地反鎖。他非常清楚，前首相之死一旦被人發覺必定引發巨大震動。他必須利用好這個時間窗口。此刻大岡安排好的一切——司法調查、京都地檢的介入仍在運轉，隻要自己能夠拖延住，這一切就無法立刻停下。越晚發現屍體，就對他越有利。

零走過走廊。他依舊不忘刻意避開會場内來往的人群。不可以有人看到他在這裡，也絕不可以有人把大岡已死的消息洩露出去。所以。

下一步，他要去停車場，找到赤井。

然後，殺了吉田。

自己沒有槍，這不重要。他腦海裡迅速閃過至少三種殺死吉田的方法，每一種他都确定自己能夠做到。他甚至不再關心吉田是否會向自己射擊——這都不重要了。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吉田所在，确保對方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性。

走下樓梯，右轉，地下車庫亮着白光。向前看去，赤井正貼在一根柱子後方，他看到降谷零，連忙擡手阻止他。

“當心。”他壓低聲音。

前方有腳步聲。降谷零冷冷地點了頭。下一秒，毫不猶豫地繞開赤井，徑直朝那個方向走過去。

赤井愕然擡頭望着他的背影。

“零君！”他低聲呼喊，急忙跟上：“吉田身上有槍！”

降谷零頭也沒有回。吉田确實有槍，自己也的确沒有槍。但他不需要。他已經想好了每一個細節——怎樣逼停吉田的車，怎樣強行打開車門，怎樣奪下吉田手中的武器，然後怎樣一拳又一拳地，結束吉田的生命。他知道該怎麼做。

面前一個身影閃過。吉田已經坐上車，急促地發動引擎。下一秒，兩人視線驟然對上。吉田猛地踩下油門，車輪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他同時擡起右手，槍口隔着車窗毫不遲疑地瞄準降谷零的眉心。

赤井猛地抱住降谷零滾向一旁，兩人重重地撞到柱子後方，子彈正胡亂地打在他們身後的牆壁上。降谷零迅速擡手，向赤井比出手勢，示意如何從側面攔截車輛，尖銳的，逃逸的車輛馬上就來了——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

車窗玻璃瞬間碎裂。子彈由前窗進，出現在吉田額頭的正中央。

屍體重重地倒向方向盤，車輛失去控制，撞在停車場的水泥牆壁上。

兩人迅速回頭。

停車場深處的陰影裡，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出。金色長發，昂貴的黑色皮質手套。她優雅地收起槍支。

“Sweetheart，才多久不見，你怎麼又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貝爾摩德看着降谷零，露出難以捉摸的笑。神秘主義的沉默下，隻有她高跟鞋在敲擊地面。

“難不成，這次又是因為Rye？”

赤井站在零身旁，眼神陰沉而戒備。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