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若說哪位神仙是天帝甘願留幾分薄面的,那便隻有扶光了。
扶光神君乃混沌初開之神,誕生時神靈附于聖日之上,受上天地靈氣的滋養,後才渡化金身。
他生來掌天地秩序,神位乃衆神之中數一數二,僅次于天帝陛下。
天帝與扶光神君素來交好,平日裡若大殿上又有了什麼重要的議事,天帝總會拉扶光前來商議,扶光神齡雖不比天帝,但其卻是陛下的心腹之交,就連平日交往,天帝也總是以禮相待。
九天之上雲霞溢彩,炫麗的金光隐隐約約浮躍在大殿之上,年輕的神君第一次如此鄭重嚴肅地朝前方的天帝拱手而拜。
“陛下,我心意已決,”他垂眸:“今日,扶光願自請辭去神職,入往鬼道,還請陛下應允。”
“你!”天帝第一次當着他的面如此發怒,“扶光,你可是天誕之神,這神職豈是你說辭就辭的?”
扶光神情依舊不變,他緩緩擡眸,“那便甘願受洗髓之罰,去神骨。”
天帝震驚地瞪大了雙眸,他一手扶上扶光的肩,語氣有些顫抖:“你這是要做什麼,這怎麼使得!”
過了半晌,見扶光依舊執拗,天帝無奈之下還是松了口。
“大戰之後,鬼界無主,你擔心鬼界大亂無可厚非,大可想其他的法子平息大亂,為何非要任鬼王?”
扶光非但非鬼族中人,還是衆神奉其為尊的神君,他若任了鬼王,且不說不合天規,那鬼界之人也未必服他,神界恐怕也會對他頗有異議。
更何況,鬼王乃百鬼之首,掌管死靈,号令世間鬼怪魂靈,且一脈相承,絕不是誰都可以繼任的!
“扶光,你要想好。”天帝眉頭緊皺道。
“陛下,”扶光神情嚴肅道:“幽冥之戰大開六合,使得惡靈盡出,掀起三界混亂,此戰絕非意外,陛下認為此背後之人是神族還是鬼族?”
天帝怔了一怔,随即沉默了下來,他知道扶光的意思了。
在背後之人沒有找出之時,他們絕不能掉以輕心。
鬼王一死,且她年紀輕輕沒有血脈,鬼王之位後繼無人,三界死靈秩序必将大亂,說不定此背後之人就等着此事發生。
見天帝動搖,扶光微微擡眸,接着道:“鬼王之位至關重要,眼下三界之中仍有惡人埋伏,陛下切不可輕信他人,與其想辦法讓其他人接任,倒不如由我出面。”
“一來可以庇護鬼界衆生,免他們再受橫禍,二來還可向三界展現我們神界的誠意,三來還可聯合神鬼兩界暗中調查此事。”
天帝這還有什麼聽不明白的,扶光這是下定的決心,一定要去接任鬼王。
他歎道:“在你心裡,可還有别的緣由?”
扶光似乎早有預料天帝會這麼問,他笑了笑,眼眸微動,卻并沒有否認。
人間的夜空總是皓月當空,滿床星河。
燃燒的火堆在草野上的小溪旁升起,明豔的火意帶着淡淡草木味,融入這片微涼的夜色裡。
“然後呢?”孟姝好奇地問道:“别的緣由是什麼?”
她的直覺告訴她,或許這才是扶光百年前一心要繼任鬼王的原因。
可誰知,坐在旁邊的俊美青年卻搖了搖頭,他眼底無波,深邃的眼眸下含有一抹化不開的暗色,看似平靜,實則深如秋水,直教人看不穿。
“不知道。”
孟姝一愣。
她奇怪地看向他,扶光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夜色下,扶光眸色沉沉,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奇怪。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
不僅如此……
回想起百年前天帝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扶光笃定天帝一定還瞞了他什麼。
為何鬼王之位如此重視血脈,曆代鬼王更是一脈相承?
天帝的擔憂背後,一定還有些什麼他不知道的地方。
彼時的氣氛有些凝重,看着扶光眉頭緊皺的樣子,孟姝突然覺得她的話題或許一開始便是錯誤的。
她和扶光到底沒有很深的交情,也沒有熟到可以彼此交心,談論過往的地步,如今看來,多少有些冒犯。
她心中暗自懊惱,想了想,還是快些扯開話題,結束這沉重的談話才好。
孟姝故作無意道:“那……那位死去的女鬼王呢?”
她笑:“你們總是講起她,蘇娘子也和我粗略說過她的事迹,看來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女英雄。”
繼而,孟姝看向扶光:“你呢,跟她熟嗎?”
“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