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賢誕,大行願,過榜橋喽......”
孟姝正低頭診脈,聞言擡頭看了一眼路邊正吆喝得起勁的販童。
她一邊下針,一邊有些疑惑的出聲道:“普賢誕?那販童竹籃裡賣的可是香燭?”
坐在她面前問診的百姓見她有興趣,擡頭呵呵一笑:“醫仙有所不知吧,咱們褚鎮除了書香墨氣和梅花,最有名的便是這一年一度的普賢誕會了。”
說着,那百姓眼裡微露敬仰之色。
“二月廿一,雨水豐,普賢誕,大行願,過榜橋,狀元生!”
原來這普賢乃是教道傳說中的一位菩薩,代表大行願力,意在幫衆生提高品德和德行,在褚鎮一帶極為流行。
“那這過榜橋,狀元生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普賢菩薩還保佑功名?孟姝倒是有些好奇了。
“醫仙姑娘這就有所不知了,”那百姓似乎有些得意之色:“咱們褚鎮最出讀書人,天下才子大多出于我們這裡,就連廟堂之上也或多或少與我們褚鎮有所淵源。”
“褚鎮自立鎮以來便隻尊奉普賢菩薩,将‘德行’二字銘刻于心,于褚鎮學子而言,隻要考取了功名便一定要到菩薩跟前還願。不僅如此,為了鼓舞士人的志氣,也為紀念褚鎮曆來的狀元學子,百姓還自掏香火錢在普賢廟前建了一座狀元橋,從古至今,已有近百年的曆史。”
那百姓言至于此,不由得有些面露向往。
對于褚鎮人家來說,讀書人便是最耀眼的存在,更是他們不少人一生追求的願景。
“所以,從狀元橋建成之日起,褚鎮曆來高中的狀元都按照生辰姓氏刻于橋緣兩邊拱石上,每到一年的二月廿一這日,普賢誕會之際,廟門大開,天下各地的學子都會齊聚普賢誕,一為慶誕禮,二為登榜橋,摸拱石,中狀元!”
原來如此。
“如此盛會,倒是很有意思。”
孟姝笑了笑,随即輕輕旋出銀針。
“好了,您試着擡一下手臂,看看還疼不疼。”她道。
“诶。”那人驚呼一聲,站起身來舉了舉手臂,有些驚喜地高喊道:“好了,真的好了,老夫多年的手疾居然好了!”說完,他似乎還有一些不可置信,随即跳起來比劃了兩下,一時間熱淚盈眶。
“醫仙在上,請受小人一拜!”說完作勢便要跪。
“這可萬萬使不得。”
孟姝一驚,眼疾手快地将人扶起:“你的病是多年勞累所緻,這才落下了病根,我今日給你施了銀針,回去後輔以我給你的方子抓藥喝上半月,你的手疾定能根治。”
“多謝醫仙姑娘,多謝!”
那百姓實在熱情,拉着孟姝聊表了許久的謝意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好不容易送走後,還未待她坐下喝口茶,眼前則又坐下了一人。
孟姝放下茶杯,擡眸看去,是位年紀估約七十上下的婦人。
“嬷嬷面色紅潤,氣定神閑,除了眉間有股郁色之外,不像是抱恙之人,最多不過是心事過重,憂思過度所緻。”孟姝看了一會,突然笑道。
聞言,那老婦人有些低渾的瞳眸忽地一亮,随即擡眼靜靜地盯了一會孟姝,似在細細端詳着眼前這位頭戴幕籬的“醫仙”。
“姑娘好眼力。”過了半晌,她終于笑了,友善的笑意扯着眼角的皺紋眯成一條線,看上去倒是十分和藹。
“我老婆子倒無恙,隻是見姑娘醫術的确高深做不得假,便來冒昧讨問一二。”
孟姝輕紗幕籬下的眼眸微閃,依舊笑言:“嬷嬷客氣,行醫者自當懸壺濟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嬷嬷若遇什麼奇難雜症,直說便是。”
靜了半個時辰的雨水又落了下來,雨滴砸在青石闆上,濺濕了匆匆而過的行人衣角,也模糊了青秀山水的煙雨墨色。
幹草和油布搭成的簡陋攤棚下,隔絕開了半尺之外街邊熙攘的人聲與雨落,造就了一方難得的閑靜,下一秒,老婦人的話音卻如同此時天上劃過的驚雷,刺破了看似平靜的天幕,掀起了一番狂風驟雨——
“不知姑娘,可會醫癔症?”
……
疾風驟雨,天地失色,遠山的青黛模糊在滂沱的雨水裡,有白黑兩道身影持傘,一前一後的走入郊邊梨園小院。
“扶光!”疾步走入廳内,白衣女子一把摘下幕籬,水滴從手中油傘邊緣滴落,洇濕了衣裳一角。
與此同時,有一身着月色雲紋錦裰衣的青年從内院走出。
孟姝快步上前,神色有些凝重:“如你所料,林宅的人找來了。”
聞言,青年男子眉梢微揚,笑而不語。
他緩步走向前,隔着雨幕饒有興緻的看向不遠處那層疊的翠綠。是梨園的方向。
“這雨也該停了。”
他忽地轉身看向孟姝。
“你可聽說過普賢誕?”
孟姝皺眉,“今日坐診,道聽途說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