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四月最是煙雨處,烏蒙樓台沐雨中,扶光和孟姝前腳剛走,轉眼就碰上了前來尋人的不铮,二人跟着不铮的腳步,越過拱橋,行至梨園,最終拐入一片娴靜處,在一小道旁停。
這江南的雨水實在是豐沛,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又見雨落。孟姝撐起油傘,與扶光和不铮同在一處古銅色的大門外等候,擡眼望去,越過籬笆,一片青綠。
倒是個僻靜風雅的好住處。
方才路上聽不铮說起,這梨園旁有一衆小院,皆是年久無人,幾近落敗,挑來挑去左右不過眼下的這間最好最幹淨,位置也絕佳......
先前孟姝還奇怪,這褚鎮雖不說有多繁華,但客棧定是有的,為何扶光還要讓不铮特地去尋住處。
現下一看。
孟姝擡眸,在小道的盡頭,靠近梨園的南邊,正是大道與小徑的接壤處,在那裡,一座方方正正、大氣文雅的宅子如同霧雨中安靜矗立的青竹,青石瓦巷下檐角翹起,在雨水的沖刷下,檐角奇獸依舊高昂,看上去不沾灰燼,不染塵埃,卻偏偏獨顯落寞。
那便是林家老宅了。
孟姝淡淡地收回目光。
若住在這,天時不說,地利已有。屋宅之距,不過毫米。
“來了。”不铮突然道。
順着不铮的目光看去,越過矮腳的籬笆可見有一中年男子持傘從園中匆匆走來。
想來這便是院落的主人家。
伴随着“吱吖——”一聲,古銅色大門由内打開,身着朱褐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已至跟前,他擡手擦了擦落在額上的雨,面上帶着和藹客氣的笑:“屋子已經按照這位公子的交代清掃過了,各位請。”
他朝不铮打了個招呼,便拱手對扶光笑道。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出,眼前這位才是主人。
在男人的引路下,三人跟着走了進去。此處地方不大,卻難得的風雅甯靜,很是靈氣。
一邊走着,那男人一邊說道:“咱們這處啊,荒蕪了許久,平日裡也沒什麼人來,這附近園子雖多,卻決計都比不上我這院落的!”說着說着,他有些面露自豪來。
“咱這園子秀麗風雅,最可貴的還是幹淨通透。公子既是要小住一段時日,這處便是最好,也省去了收拾灑掃的功夫,豈不惬意省心?”
孟姝聽着,知道他這話不假。
這處小宅院雖說荒蕪了許久,但不見太多塵埃,也無落敗之色,反倒出落得幹淨清雅,想來這主人家沒少收拾,否則也沒有如今這般雅緻了。
不铮擡眸瞧了瞧自家主上的神色,見他無異議,便問道:“不知租錢多少?”
本以為這宅子花用會貴些,沒想到那主人家卻格外大方,豪氣地擺了擺手:“若隻是小住半月,十五兩銀子即可。”
十五兩?
孟姝眉頭微皺。對于這樣的院子來說,這有些過于便宜了。
見三人沉默,那主人家似有些急了,像是生怕扶光不做他這買賣一般,有些語無倫次地伸出三根手指:“實在不行,十兩也成。”
見此,孟姝更加懷疑其中有鬼,從先前總說這片地方荒蕪她便奇怪。若真是荒無人煙之地,這周遭又怎會有這麼多店鋪屋院?
她與扶光相視一眼,故意揚高了聲音,似笑非笑道:“這宅院如此便宜,不會是出過什麼事,不吉利吧?”
她這一說,男人瞬間便急了。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咱家這院子幹淨得很,光天化日的,還是不要如此說罷!”
孟姝走近了些,将一點碎銀塞入男人手中,溫和地笑道:“主人家莫急,我家公子是讀書人,祖上也從過商,對于風水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忌諱的。這宅子很好,我家公子也很是喜歡,隻是這附近僻靜得出奇,我們多少得警惕些。”
孟姝朝不铮使了個眼色,後者了然,從錢袋裡拿出十五兩銀子遞給她,孟姝接過,随即放入男人的手中。
“這宅子我們租下了,多的算我們的一片心意,隻是若真有什麼隐情,還望主人家如實相告,我們也好住的放心。”
少女笑意盈盈,溫柔親切,實在讓人生不出厭心。
男人收下銀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歎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坊間有傳言,說前頭的這片梨園有些不幹淨......”
孟姝有些意外:“是死過人?”
主人家搖了搖頭。
“那便是鬧過鬼喽?”孟姝笑。
男人大駭,“慎言!姑娘要慎言才是!”
原來這附近鬧鬼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并非這兩日才起的風波。
一開始這鎮上的商人是瞧上了路前的這片梨園,一到三四月時花開漫天,香氣撲鼻,惹人停駐,這才紛紛開始在這附近開商招鋪,但後來這梨園竟出奇的開不出花來,一時間梨樹蔥綠一片,竟找不出一點粉白。
再到後來,這附近人煙漸漸少了,這田宅鋪子也漸漸荒廢了。
不僅如此,臨走前,那主人家還神神秘秘的,拉着孟姝告訴她:
“與其說是梨園鬧鬼,倒不如說是林家鬧鬼。”
待送走了主人家後,孟姝便回到了宅子的花廳中,還不等坐穩,便迫不及待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主人還真是啰嗦,說什麼自己今日言語有不敬,害怕鬼神來拿,不敢回家,我好說歹說這才将人勸了回去。”
四下見無人應答,一擡眼便看見扶光正氣定神閑地坐在位上看書,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孟姝忍不住出聲道:“你說林宅鬧鬼這件事情會不會有蹊跷?”
方才那主人可是說,自林敬患了瘋病回鄉後,這家宅就不曾安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