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谧無聲的黑暗中,若有若無的腐臭味自四周蔓延開來,扶光找到孟姝時,她正倒在地上,在她旁邊,還有着一攤爛泥,彌漫着鬼氣。
他眸光一冷,快步上前,俯身扶起她,“孟姝,孟姝!”
可女子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扶光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冷着臉,周遭氣場忽地凝固,手中金光一閃,正要施法時,衣袖卻突然被人抓住。
他垂眸,發現孟姝正在看着他。
“這麼生氣做什麼,我還沒死呢。”
“……”扶光忽地松開她起身,黑着臉往前走,腳步卻在無意中放慢。
“诶诶!”孟姝連忙追上,見他神色奇怪,不由得心生疑惑,扶光這是怎麼了?
情急之下,孟姝竟忘記了自己的左手還受着傷,摸黑間磕到了周遭的物件,密密麻麻的痛感自掌心傳來,她不由得輕抽了一口氣。
扶光聽到聲響,轉身看向她,目光瞥見了她掌間的猩紅。
他抓起她的手,皺眉:“你受傷了?”
孟姝的火折子早就不知掉到了哪去,扶光将自己手中的遞給她,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張錦帕,利落地将她的傷口三五除下地包紮好。
若非除渡鬼必要時,在人間不可擅用法術,否則還是施法來得快些。
扶光看了她一樣,随即擡腳繼續向前走去。
“跟緊了。”
區區黑暗對扶光來說并不是什麼要緊事,眼前的景象雖籠罩于一片漆黑中,但于他而已,目光仍可穿過長夜,與燈火通明無異。孟姝老實地緊緊跟在他身後,手中拿着他的火折。
淡淡的腐臭味傳來,伴着土腥。孟姝想起了方才那攤爛泥,總覺得自己好似忘了什麼。
剛剛黑暗裡,她遇到了那個怪物,再然後……對了,怪物!
“扶光,”她叫住他:“我方才好像和那個鬼怪交手了一番。”
扶光聞言,停下腳步,“是何鬼?”
孟姝搖了搖頭,“那怪物無骨無形,渾身黏膩,像是剛從泥水裡爬出一般,并且氣味與那日的白骨極其相似。”
難不成那死者,便是被這怪物所殺?可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宮裡……
一個猜測自扶光心裡浮現,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床角邊的縫隙裡正夾着一張紙,像是無意中掉落。
扶光抖開一看,發現是書信,落款者皆是秦阿蒙。
是他和西域的來往書信。
信中說,近日入宮來,發現宮中異樣頻生,隐約流有鬧鬼傳言,他也常常聽到珍珲宮有女人哭聲,每每也不能寐,頭疼心慌時,便拿出甯宣帝所請大師的辟邪符紙放在枕頭下,第二日便感到好了許多。——甯宣六年。
扶光皺着眉,翻開了第二篇。
“陛下今日又問起那玉,并将國玺奉出讓我相看,可茲事體大,阿蒙不敢擅作主張,特修書問過七娘……”
這兩封信,向是給不同的人寫的,一封落有時間,孟姝警惕地發現,此時間就是燕無瑤過世前後,而他後封所提及的玉和國玺……還有七娘,指的又是什麼?
“國玺?甯宣帝為何會把如此重要的東西示于人前。”扶光挑眉。
“看來這玄機就在國玺上。”可孟姝還是很奇怪,秦阿蒙究竟是如何知曉燕無瑤事情的始末,這才掌握了關于林敬貶官一事的真相……
身為天子紅人,秦阿蒙出入皇宮自然是暢通無阻,身為珠寶商人,他會接觸身為惠妃的燕無瑤也是情理之中,可總感覺他們遺漏了什麼。
畢竟目前為止,并沒有線索能直接證明,秦阿蒙與燕無瑤有交集。
就在孟姝沉思間,四周突然傳來一陣穿堂風,手中火折驟然一滅,這一次,扶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隻餘風聲在耳邊呼嘯,似伴哭嚎。
難不成這便是秦阿蒙所說的女人哭聲?
孟姝警惕地打量四周,可惜她什麼也看不見,一望無際的黑暗裡,熟悉的顫栗感再次由心底而升,但這一次,她并不是一個人。
青年修長寬大的手抓着她的手腕,在看不清彼此面容的空間裡,他掌心的溫熱透過薄衣傳到她的皮膚,一股莫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扶光就站在身側,孟姝突然覺得,黑暗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一道火刃襲來,扶光瞬間擡眸,彈手間,指尖金光躍出,兩方交鋒的寒意向四周震蕩開來,不過呼吸的瞬間,火刃遇光而化,細碎的灰燼飛了漫天,宛若炸開的煙花,内裡暗含險意。
扶光一手護着孟姝,一邊冷冷擡眸。
他跟孟姝不同,透過黑暗,他清晰無誤地盯住了它,幽深難辨的眸子裡泛着難以捉摸的狠意。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