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見扶光如此煩躁。
他雙手結印,殘影交錯間,他早已來到那怪物面前,一手掐住它的脖,将其拎起扔出角落外。
原來它已經在這不知藏了多久。
扶光垂眸,淡淡地看向手中漆黑一團的鬼怪,伴随着他低聲冷笑,寝殿中幾盞殘燈應聲而亮,孟姝這才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樣。
漆黑的身軀原是一團黑煙,凝聚時上頭附着點點灰燼,像是燃燒餘燼的炭火,亦如即将噴發的山石,冒着燙手的白煙于昏黃的殿内飄蕩,也隻有扶光,能夠如此抓住它。
它身形飄忽,視若無體,一觸即離。
那鬼怪不安分的掙紮着,想要拼盡全力掙脫禁锢着它的神力,可每每一觸到那金光時,便不自覺地向後縮。
此物與方才與她交手的那隻判若兩鬼。
“看來是影鬼。”扶光松開手,那鬼怪嘭地一聲砸在地上,青年嫌棄地擦了擦手。
百鬼錄中有記載,影鬼無聲無形,可随心變幻。它們依附世間自然之物二存活,可以附水、附土,自然也可以附火……
傳聞影鬼生性狡黠,善于隐藏,喜食珠寶,還有人肉。
可眼前的這個,卻又有點不同。
扶光仔細瞧了瞧,發現在其後方閃爍着斑駁印記,那是一塊殘缺的血紅梅花形狀。
青年的眸色微沉,孟姝察覺不對上前一看,發現這個印記好生眼熟,不就是她曾在昬鬼脖後看見的那個嗎!
當時,她還畫給過扶光……
孟姝神情不免嚴肅下來,有些凝重地皺眉:“又是惡鬼。”
有此印記的鬼怪皆被人惡意隐去了鬼氣,因此鬼界并未能及時察覺到,并且力量大增,并非尋常冥鬼可以比拟。
若非此鬼身上的血紅梅花印記有所殘缺,他們未必能發現它。
“這影鬼不對勁,它好像并非本體,隻不過是一個分身。”随着扶光話音剛落,金色光圈内黑光一閃,那隻鬼怪的身軀蓦然一碎,散碎的灰燼向四周飄散,一股濃烈的臭味直襲面門。
孟姝不适地捂住了鼻子,這影鬼雖然與方才那隻截然不同,但它們若隐若現的身形以及那濃重的腐味如出一轍。
若真是如扶光所說,此鬼不過是真正野鬼的分身之一,那事情便變得棘手了。
“凡事惡鬼所在的地方都需要極大的怨氣予以滋補,可這是皇宮,怎會養出影鬼?”扶光有些疑慮,總感覺線索缺少了什麼,卻無從想起。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走。”扶光将點亮的殘破宮燈重新熄滅,黑暗再次襲來,昏暗的燭火自火折中跳出,堪堪點亮了前方的路。
待二人走出珍珲宮時,夜裡突然傳來一陣涼風,腳邊雜草簌簌而起,蟲鳴蟀叫間,夜風拂過他們身後高高宮匾一角,滾金大字間的灰塵晃蕩飄落,“珍珲”二字于暗中閃爍着詭谲的光芒。
孟姝回到偏殿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傷口清洗一番,随即拿出藥箱給自己上藥。
燈火葳蕤下,女子厭惡地蹙着眉,認真仔細地擦拭過手掌各處,她将扶光的錦帕取下,利落地纏好了傷口。
青年正在靜靜地注視她,她動作一絲不苟,仔細得過分,孟姝也是被逼無奈,誰知道那怪物身上的腐味會不會膿化她的傷口?一想,孟姝便生理性地惡心。
“看來珍珲宮死過不少盜寶賊。”那影鬼盤踞于此已久,那隻撕裂的斷手便是最好的證明。
扶光這幾日并沒有睡好,他一手撐着額,眉目間透露出幾分疲意,擡手按了按眉心。
“秦阿蒙多半已經死了。”他道。
且不說那些影鬼是如何出現在皇宮裡的,單憑它們會出現在珍珲宮就說明,秦阿蒙早已兇多吉少。
更何況,他給所謂“七娘”寫的那封信,也沒有寄出去。
“可是珍珲宮是陛下賜給他住的宮殿,按道理說不會有問題。”孟姝皺了皺眉。
秦阿蒙代表的是西域商隊,那大名鼎鼎的“大漠明珠”,他若突然死在了宮中,對甯宣帝來說未嘗不是一種麻煩。
“恻隐之心是留給善者的。”
扶光擡眸,聲音有些冷:“孟姝,你不覺得我們有些太相信甯宣帝了嗎?”
下意識的,會認為他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帝王。
從始至終,他們并未懷疑過甯宣帝,直到今日燕無瑤的内情被樓璇蘭說出。
窗外的夜如潑墨般濃黑,今日無星,暗沉沉的夜色裡,化不開的濃霧如同屋中人錯雜的思緒。
看似富麗平和的皇宮,實則早已暗生波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