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趙弼的疑慮,陳濟十分不滿,“怎麼?堂堂郡公府,還能塌了不成?”
“皇上恕罪,但臣肩負皇上安危之責,半分不敢馬虎。請皇上體恤。”趙弼又谏言。
桃葉聽見房子已經空了二十多年,又想起原先住在這裡的人多半都死光了,心中不禁有些畏懼,再去看氣勢恢宏的樓宇,隻覺得陰森可怖。
她怯懦地挽住了陳濟的胳膊,也勸道:“還是不要住在這裡了吧……萬一有鬼怎麼辦?”
“鬼?”陳濟不禁笑了起來,他可從來不怕什麼鬼。
但他得顧忌桃葉的感受,于是改變了主意,“那就去外頭另找住處吧。”
陳濟又牽着桃葉的手,走出了舊府邸。
走出朱紅大門,他們又看到了方才那個周念。
周念隻帶着少數官兵,侍立在侍衛們之外,一看見陳濟出來,忙原地作揖:“皇上,郡公府失修久矣,還是到舍下委屈幾日吧。”
“你怎麼陰魂不散的?”陳濟皺眉,吆喝道:“帶着你的人,趕緊從朕眼前消失!”
桃葉看着,很想一問究竟,可好像覺得此刻問并不合适。
周念并沒有走,反而擡頭挺胸,擺出了長者的姿态,“難道皇上貴為天子,就得六親不認?臣好歹也是您的親舅舅,您總該讓皇後娘娘知道有這門親戚吧?”
桃葉愣住了,她确實不知道陳濟還有這門親戚。
相識多年,桃葉印象中,陳濟的親人隻有那個處處跟他為敵的異母兄長陳熙,還有一群支脈甚遠、不幹疼癢的陳氏族人。
“沒有那個必要。”陳濟回複得很決絕,并立即下達了逐客令:“趙弼,轟走。”
趙弼便上前,道:“周刺史,請吧。”
周念哼了一聲,隻得帶人離開了。
看着周念離開的背影,桃葉不得不問了陳濟:“你們以前……有過節?”
“沒有。”陳濟回答得很利索。
他好像是完全沒有在意這個人、這件事,轉身就叫趙弼去牽馬。
“接下來也走不了多遠,你就跟朕一起騎馬好了,也更方便遊覽此處風光。”
陳濟從趙弼手裡拉過缰繩,扶桃葉上馬,然後他就坐在桃葉身後,共乘一騎。
坐在馬背上緩緩前行,陳濟不住左顧右看。
郡公府附近隻是很普通的街道,其實沒什麼好看的,桃葉感覺得出,陳濟很思鄉。
大約就是懷舊之情,才沖淡了他前些天旅途中的郁憤。
有趙弼帶人在最前面開路、驅趕百姓,使這一路都很難看到人煙。
走着走着,桃葉看到了一座山。
那座山大約是谯郡最高的地方了,因而十分引人注目,更重要的是,桃葉又一次感覺到了杜鵑的氣息,好像就是來自于那座山的方向。
按照她與杜鵑的默契,她應該把陳濟帶過去,白夫人的人多半就藏身于那兒附近吧……
可是,桃葉竟然在心裡糾結起來,朝着那座山看了又看,就是不敢提議走過去。
“那是虎岫山,想去看看嗎?”陳濟笑着問了桃葉。
明顯是因為桃葉頻頻投以關注的目光,才讓那座山引起了陳濟的注意。
“嗯……”桃葉仍然糾結着,半答不答。
可陳濟卻誤以為桃葉對虎岫山有興趣,就吩咐人去隊首傳話:“告訴趙弼,去虎岫山。”
桃葉想着這趟出門的本來目的,似乎是不該反駁的。
于是,兩千餘人的車馬隊伍改道朝虎岫山奔來。
虎岫山一面陡峭,一面平緩,平緩的那一面山腳下是一片楓樹林。
數以千計的馬蹄紛紛踏入林叢,因這林中的楓樹越往前越多,馬隊的速度不得不越來越慢,同時,他們也漸漸感覺到馬兒走得有些吃力。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在上坡了。
桃葉放眼望去,四處紅葉流丹,斑斓紛繁的楓葉疏密有緻,層林盡染,在藍天、綠草的映襯下美不勝收。
在巍峨的高山下、在清澈的護城河旁,欣賞着婀娜多姿的楓葉林,本該是一件極其風雅、極盡詩情畫意、極度浪漫的事……
可是,桃葉看着那一片又一片紅得透透的楓葉,竟覺得像一滴滴鮮血,她想象着……白夫人的十三軍,大約會埋伏在山頂上的某些低窪處、山半腰植被茂密處、各種凸起的大石壁後面……甚至是提前鑿了無數個山洞、設置了無數機關,就穩穩等着陳濟掉入陷阱……
不知怎的,桃葉已經不由自主忽然扭了頭,對陳濟說:“我們不要上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