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江嶼醒來,入目是朦胧的白色天花闆,周遭的聲音慢了幾拍才進入他的耳朵。
視線聚焦之後,江嶼歪頭。
外婆和楚遲坐在他身邊。
他空洞的眼神定格在楚遲臉上,他看到楚遲眼睛紅了。
“醒了。”外婆擋住了他們的視線,“想吃什麼?”
江嶼搖頭,歪頭想看外婆身後的楚遲。
“我熬了粥,喝點粥吧。”說話的是楚遲,外婆回頭看了他一眼。
楚遲卻看着江嶼,問:“吃嗎?”
江嶼點頭,之後目光一直追着楚遲。
楚遲調整病床前部高度讓江嶼支起來,随後把小桌闆放在床上,把保溫盒裡的粥倒在碗裡,放上勺子,等江嶼自己喝。
江嶼默不作聲地看着他,一動不動。
楚遲:“要我喂嗎?”
江嶼頓了一下,點頭。
楚遲拿起碗和勺子,一勺勺地喂江嶼。
外婆歎了口氣,走出了病房。
剛醒來的江嶼很乖,每一個動作都按着楚遲說的來,但楚遲叫他睡覺他卻不睡,好像怕睡着之後楚遲跑了。
江嶼扇動着睫毛,眼皮沉重,剛剛輸的液帶有安眠成份,就是不肯閉眼。
“我不走,我在這裡陪你。”楚遲說。
聞言,江嶼抓着楚遲的手慢慢閉上了眼睛。
外婆進來後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又歎了口氣。
見江嶼眉頭緊鎖,楚遲打算把手抽出來給他揉揉,江嶼卻睜開了眼,直直盯着他。
楚遲又說——不走。
他才閉上了眼睛,這次是真的睡着了,楚遲目光落在他臉上,眼圈烏青,瘦了很多,臉上沒多少肉,手也瘦得硌人。
這段時間楚遲不敢和江嶼碰面,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跟江嶼坦白,卻沒想到江嶼把自己折磨成了這樣子。
江嶼第二次醒來沒看到楚遲,看到了斐文青四人黨。
斐文青和王一帆叽叽喳喳,說要給他帶水城羊肉粉,加辣的那種。
江嶼沉默不語。
楚遲不喜歡他生病的時候吃這些東西,會惹楚遲生氣,楚遲會跑的。
斐文青索性買了很多辣條給他,江嶼也不吃,他看着病房的門,似乎在期待什麼,然而一次次的進出都不是他想的那個人,以至于他以為前幾天看到的楚遲是個幻覺。
病了,他覺得自己病得不輕。
斐文青四人黨走了沒多久,外婆又來了。
“江嶼啊,你看誰來看你了。”
外婆說完,讓出了道,姜時宜提着水果出現在了視線中。
“江嶼你好點了嗎?”姜時宜問。
江嶼不想說話,隻是眨了眨眼睛。
“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姜時宜說。
外婆在一旁附和,“是啊,小姜說得多好啊。”
江嶼沒說話,姜時宜平時話也不多,一下子病房安靜下來。
外婆說:“我出去,你們聊。”
江嶼不知道外婆出去幹嘛,但是他和姜時宜也沒什麼好聊的,姜時宜似乎也覺得尴尬,說了一些注意身體的話就走了。
姜時宜走之後,外婆又進來了,她臉上挂着牽強的笑,“小姜多好的姑娘啊,江嶼你要多跟人家好好溝通,她學習成績好嘞。”
嗯——
江嶼閉上了眼睛,兩天了,楚遲除了在幻境了出現過,就再也沒出現了。
半夜,江嶼感覺好像有人在看他,他醒來,看到了楚遲。
或許又是幻覺吧,生病總是出現幻覺,挺好的。
“今天又沒吃飯?”楚遲溫柔地問。
江嶼搖頭。
“餓不餓?”
江嶼點頭。
楚遲又給他喂飯了,江嶼目光不離他,一口一口地進食。
吃完之後,楚遲給他擦嘴,還叫他好好吃飯。
江嶼點頭答應。
“睡吧。”楚遲說。
江嶼搖頭,他再次抓住楚遲的手,生怕自己睡着楚遲又走了。
楚遲說——這次我不走了,陪你。
江嶼不信。
楚遲隻好把鞋脫了上床和睡在一塊,“這下信了吧。”
他拉着楚遲的手搭在自己腰上,随後縮進楚遲的懷中。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柔、楚遲帶來的安全感終于讓江嶼心滿意足睡了。
第二天一早外婆提着早餐來了,她每天都提着飯來,但是江嶼都不吃,沒辦法隻好叫醫生輸營養液。
推開病房的門,外婆看見兩個少年躺在一張床上,看到江嶼安穩地睡在楚遲懷中,那一刻她不是羞恥,也不是憤怒,而是早已預料的失望。
前幾天她讓楚遲别來了,她以為江嶼會慢慢好起來,但沒想到江嶼不吃不喝,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病房有三個病人,好在每個病床之間有隔簾,不然床上惺惺相惜的少年指不定被人看見了。
外婆輕輕咳嗽,楚遲醒了。
楚遲對上外婆的目光,卻沒有閃躲和回避,他小心翼翼起床還是驚動了江嶼,江嶼倏地睜開眼睛,抓住楚遲的手不讓他走。
外婆看着江嶼幹瘦的手,心裡揪疼,“趕緊起床洗漱吃早餐了。”
江嶼倔脾氣抓着楚遲的手不放。
外婆怪嗔捏他耳朵,“阿遲也要吃早餐,你放手。”
他看向楚遲。
楚遲點頭,“我上個洗手間,馬上回來。”
“……一起。”這是江嶼住院以來說的第一句話,嗓子一如既往地沙啞,他幾乎沒認出來是自己的聲音。
楚遲沒走,也沒打算走,他陪江嶼吃飯,陪他看電視,外婆也寸步不離,放學後四人黨又來了,外婆這才離開病房。
斐文青還提了水城羊肉粉來,“嶼哥,吃一口。”
江嶼看了楚遲一眼,随後搖頭,“不。”
斐文青對楚遲翻了個白眼,自言自語道:“戀愛腦。”
“下雪啦……”外面有人喊。
幾人齊齊望向窗外,雪花從夜空中飄落下來,柔和了醫院的夜。
“今年初雪真早。”司洲說:“潛兒我們去玩雪去。”
“好啊。”陸潛對斐文青和王一帆說:“你們也去。”
王一帆抱臂道:“我才不去,那麼冷,我要陪嶼哥。”
斐文青拎着他後領,“廢話多,叫你去你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