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安于窗邊落座,見她手掌貼在手爐壁摩挲,随口問道:“你手總是這般涼?”
“我怕冷。”顔知渺也落了坐。
妙物閣的掌櫃姓顧,是蘇家的老人了,熱情的來問安,滿嘴的奉承話,蘇祈安早就聽膩了,命他再去燒個炭盆來,擱在顔知渺的腳邊。
“是。”顧掌櫃馬不停蹄的跑出去。
“不用了。”顔知渺解釋道,“我修煉的寒枝栖沙,乃是至陰至純的内功,本就會導至陰盛體寒。”
“我再命顧掌櫃多放些炭火呗。”
“以前可行,現在嘛——”顔知渺托了道長長的尾音,懶洋洋道,“怕是再多的炭火也煨不熱我。”
蘇祈安頓住倒茶的動作。
寒枝栖沙她聽說過,此心法問世兩百餘年,唯有一人練至十層境界,問鼎過中原武林,原來顔知渺練的竟是此功,居然如此傷身?
顔知渺觀她神色,猜出她心有疑惑,道:“以前天冷時,我烤烤火也能舒坦許多,但架不住那些自诩名門正派之徒,隔三差五地來圍攻魔教。上次圍攻,我一對十,不小心被偷襲,中了一掌,奇經八脈受損,寒枝栖沙在體内就失了穩。”
上次八大派圍攻魔教的贊助商蘇祈安:怪我?
顔知渺回她一意味深長的眼神:怪你。
蘇祈安不知她的話是真是假,心虛道:“我……我是……想為武林除害。”
“魔教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全是名門正派在誣蔑。”
“狡辯。”
“你大可去查。”顔知渺變得嚴肅,直勾勾的對上她目光,“否則憑你的家世和财力,郡馬排名絕不可能在最後。”
蘇祈安心裡一個咯噔,一直以來費解的問題,冷不丁地擺出了答案。
“魔教眼下四分五裂,你要負很大責任。”顔知渺字字铿锵。
蘇祈安半信半疑,花了三日養好的小蠻腰,蔫下去幾寸。
不會真是她的錯吧?
顧掌櫃回來得很及時,端來的炭盆中燃着最昂貴的銀絲炭,發出畢剝畢剝細響,打斷了這尴尬的氣氛,卻也猶如烈火煎熬了蘇祈安的良心。
不管顔知渺所言是真是假,她受傷……的确和蘇祈安脫不了幹系。
蘇祈安點了點桌上的拍品圖錄,别别扭扭道,“郡主……你選選有沒有喜歡的,我給你買下來。”
“不用破費。”顔知渺道。
“不破費,你選吧,”蘇祈安将拍品圖錄推向她,又給顧掌櫃下了新吩咐——為郡主呈上最美味的酒菜,燃上最馥郁的熏香。
“是。”
顧掌櫃邊去廚房邊思考,不是在傳郡馬郡主感情不和嗎?郡馬新婚第二日金屋藏嬌嗎?我瞧着感情蠻好的呀。
他琢磨不出頭緒,跟各位大廚們閑聊此事,邀請他們一起來頭腦風暴。
.
上完酒菜,點燃熏香。
拍賣終于開始。
賓客們不約而同地拍拍揣在懷中的銀票,個個摩拳擦掌,對自己中意的拍品志在必得。
顧掌櫃捏着黃燦燦的小金錘,敲響了舞台中央的銅鐘,扯着嗓子高喊:“一号拍品黑玉斷續膏,可去腐生肌,重塑斷骨,普天之下隻此一瓶,起拍價白銀一千兩。”
“我出一千一百兩。”
“一千二百兩。”
……
争搶很激烈,喊價逼近兩千兩。
“我出三千兩。”
滿堂賓客震驚了,齊刷刷的仰頭,望向二樓天字号雅間的窗口。
窗邊端端站着一人,風姿綽約,宛如二月的青青楊柳。正是江南首富蘇祈安。
大家不明白,妙物閣的東家為何要參與拍賣。
顧掌櫃也很費解,但他今日費解的事太多了,不差這一件。
“三千兩第一次。”
“三千兩第二次。”
“三千兩第三次。”
“成交!”
顧掌櫃使出吃奶的勁兒敲下小金錘,敲得大銅鐘嗡嗡嗡。
他捧着黑玉斷續膏再次奔向二樓。
蘇祈安接下東西,遞向顔知渺:“郡主,送……送給你。”
“你是在補償我?”顔知渺雙臂環在胸前道,“真不用破費。”
“你拿着吧。”蘇祈安憋紅了臉,“你崴了腳,正好能用它。”
顧掌櫃:“!”
價值三千兩的黑玉斷續膏,用來治崴腳!
顧掌櫃被美好的愛情感動了:“郡主,我們東家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她一定是愛慘您了。”
蘇祈安:“……”
時間緊迫,顧掌櫃不好多留,擦掉感動的淚水,返回舞台繼續主持拍賣。
蘇祈安也搬去椅子,坐在顔知渺身邊,俯身擡起顔知渺的右腳,擱在自己腿上。
顔知渺一頭霧水。
“我幫你上藥,此藥神奇,崴傷一會兒就能好。”
顔知渺早前覺得她就是個我行我素的富家酷崽,不料她還和當年一樣,存有幾分可愛。
一時忍俊不禁,肩膀抖啊抖,笑得花枝亂顫。
蘇祈安不同她計較,當她的笑是默許,脫掉她的鞋襪,露出她青紫的腳踝。
堂堂郡主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