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蘇祈安睡了個飽飽的自然醒,換上一身幹淨衣裳,打算在富麗堂皇的宅中溜達一圈,就去書房盤賬。
一溜達進前院,就聽聞門口鬧哄哄的,是管家老善并着幾名身強力壯的門房在趕人。
閑着也是閑着,蘇祈安信步過去。
“郡馬,是個叫花子來讨飯,我賞了點銅闆,他卻死活賴着不肯走,撒潑耍橫,您小心髒了眼。”老善道。
每日來蘇宅門口讨飯的叫花子兩隻手也數不過來,蘇祈安見怪不怪,擺擺手,全權交由老善處理,欲要離去時,卻被叫花子一把抱住了腿。
蘇祈安:“!”
老善如臨大敵:“你放手,否則休要怪我們不客氣!”
“嗚嗚……蘇松……絲窩啊……”叫花子撥開披散的頭發,露出一張鼻青腮腫的臉。
蠻可憐的。
蘇祈安于心不忍,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雪花銀:“拿去。”
叫花子拼命搖頭,老善卻帶着門房們掰開了他的手,解救出了蘇祈安的大長腿:“你再不走,我們就報官了。”
叫花子豆大的眼淚嘩嘩掉:“夫醜者娘們兒。”
聽着很像是罵人。
“你敢罵我家郡馬!”老善吹胡子瞪眼,招呼門房揍他。
“且慢。”蘇祈安單膝蹲地,與叫花子平視,“你再把話說一遍。”
叫花子很努力:“夫……醜者……娘們……”
蘇祈安這回聽懂了——富仇者聯盟!
她拉住曹葆葆,打量他的披頭散發、鼻青眼腫和破爛衣衫:“半日工夫,是誰把你搞成這副樣子的!”
曹葆葆痛哭流涕,哭得喘不上氣,連囫囵話也說不了。
蘇祈安命老善和門房把曹葆葆攙進花廳休息,再命他們去找藥嬷嬷來為曹葆葆診治。
老善和門房們懵懵的,四散着跑開了。
蘇祈安問曹葆葆:“到底出了何事?”
“送花……”曹葆葆在圈椅裡瑟縮成一團,用腫脹的大舌頭講述自己的半日驚魂。
蘇祈安很費勁的才聽明白——他跑了東市西市南市北市,要将全玉京的花都買來送安陽郡主,買得太多,招了蜜蜂,烏泱烏泱的,差點把他蜇死。
蘇祈安聽得五味雜陳,強調道:“我說的送花,不是送鮮花。”
曹葆葆:“?”
“是有錢花、随便花、盡量花。”
“!!!”
“嗷——”
曹葆葆扯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嗚嗚哇哇,堪比鬼叫,直沖蘇祈安的天靈蓋。
蘇祈安:“這事怪我沒跟你講清楚,草兄——”
“是曹兄!”曹葆葆怒吼道。
蘇祈安知錯就改:“曹兄,我百身難贖,一定會盡力補償你。”
曹葆葆抽抽搭搭,用紅彤彤的淚眼望着她,自牙縫裡擠出哀怨一句人生感悟:“終究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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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似風,陣陣吹。
天一黑就吹遍了蘇宅的每個角落,也吹進了東跨院。
銀淺提着一桶滾沸的水,倒入四折屏風後的浴桶中,又探手試了試水溫,溫度适宜,挺好,她接着灑進花瓣:“郡馬真是個大善人,連叫花子也收留。今天收留一個,明天再收留一個,要不了多久,蘇家大宅就要改成善堂了。”
顔知渺還是有些心不在焉,輕飄飄道:“郡馬在玉京捐了不少善堂,何必要将來路不明的人留在宅中。”
“誰說不是呢。郡主,您可以沐浴了。”
顔知渺丢開話本,兀自脫起衣裙,在水汽氤氲中踏進浴桶。
門外有人喊她:“郡主?”
是蘇祈安的聲音。
這厮怎麼來了。
顔知渺正窩火呢,不打算搭嘎。
“郡主,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蘇祈安拍拍門。
顔知渺:“我不在。”
蘇祈安:“……”
顔知渺:“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郡主,我真有事,有急事。”
“急死你。”
蘇祈安:“……”
是誰惹了郡主殿下不痛快。
她隻好隔着門說,揮退所有在院中伺候的丫鬟婆子後,壓着嗓音道:“郡主,你能不能搬回主屋……跟我一起住?”
顔知渺雙眉一挑,圓房的機會說來就來。
銀淺趴在顔知渺耳邊興趣盎然道:“郡馬肯定曉得自己惹你生氣了,來哄你呢。”
顔知渺脖子梗得直直的,哼,魔教教主才不是好哄的。
“東跨院住着挺好,郡馬請回吧。”
蘇祈安費解了,顔知渺巴不得跟她圓房,肯錯過這樣的好機會?看來真的是有人惹着了顔知渺。
蘇祈安辨出顔知渺的聲音從東梢間傳來,隐約伴有嘩啦啦的水聲,估摸是在沐浴,不便準她進屋,是以挪到東梢間的紗窗外,掏出幾張銀票塞進窗縫:“通融通融。”
顔知渺暗暗翻白眼,又是這一招,毫無新意。
“請郡主笑納。”
顔知渺忙示意銀錢給她塞回去,下一息錢又被塞回來,塞回來的同時還多添了幾張,瞧這架勢,如果不收下,江南首富準備把半個家産都塞在這兒。
顔知渺勉為其難的笑納了。
蘇祈安乘勝追擊:“郡主你若嫌搬來搬去麻煩,我搬來東跨院也是可以的。”
“你不怕我……吃了你?”
“我們分床睡。”
還要分床睡?
……也不是不可以,蘇祈安願意先跟她同睡一屋,關系就已經是莫大的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