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人，老爺他又……”

才剛剛酉時（下午五點），天色已經大暗了，周霁揉着酸痛的肩膀，擡起頭，看向因為凜冽的寒風而不斷墜下的梧桐葉。

過了許久，她才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看向急匆匆跑進來，臉色僵硬欲言又止的丫鬟。

“墜兒，我乏了，今日就别講那些煩心事了。”

墜兒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她是替夫人覺得不值得：“夫人，這次不一樣！”

周霁冷笑了一聲，眉眼間死氣沉沉，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左不過是個青樓女子，再不濟，又是哪家的小寡婦吧，任他鬧去就是了。”

多可笑，她用生命換來的如意郎君，竟然是個色中餓鬼。

往日她是京城人口中蠢笨的表姑娘，如今是她們同情又厭惡的丞相夫人。

“夫人，不是……是您的妹妹，西北王王妃。如今府上人都知道王妃和老爺在一起了，老爺還要讓王妃做正牌夫人，說過幾日就要成婚了！”

“成婚，成就是了，難不成我還能……你說是……周霜月？”周霁那雙猶如枯井一樣的雙眼忽然死灰複燃似的露出一點驚訝的光亮，“周霜月？怎麼可能，她不是随王爺去了西北，如何能在這裡跟孟淵厮混？”

她眩暈了一瞬，差一點趴了下去，是墜兒連忙扶着她，她才穩住，過來一會，等眼前的黑色過去，她才繼續說道：“怎麼可能，霜月她對王爺一往情深，她怎麼可能會和孟淵一起胡鬧。”

周霁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心為何痛了一下，除非是王爺出了事情……

孟淵如今官拜一品，在朝中有權有勢，又是個色中餓鬼，若是霜月為了王爺做出什麼，也不無可能。

王爺出事，她該是高興的才對。

她這一生的悲苦，十之八九都是因他而起。

想到那些被困在王府中的日子，想到如今嫁做人婦卻背負罵名。

若真的是王爺出事，她自然該是好好的慶祝一番。

“王爺？王爺大敗于大寒國，被斬殺帳前……”

“怎麼可能……那大寒國不過是個小國，西北王戰功赫赫，是我大燕的戰神，如何能……”聽到心中預料到的答案，周霁心中卻怎麼也生不出開心的情緒來。

“我一定要去問清楚，怎麼可能！”

她站起來，此時心中想不了許多，她隻想要證實這個消息是假的。

她要去問周霜月，周霜月作為王妃，絕對知道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她向孟淵的院子跑去，天色越發的昏暗，風也越發的猛烈了。

她的身體逐漸的因為冷夜和寒風變得冰涼。其實她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若不是王爺出事，孟淵怎麼可能會碰霜月，霜月再不濟，也是皇室王妃。

周霁一口氣跑到書房大門口，拱門外是一片寒風刺骨，拱門内，兩個小厮守在透漏着暖光的書房門口，神色暧昧。

見周霁過來，兩個人連忙收起那副猥瑣的表情，叫了一聲夫人，便要推門去禀報。

“下去。”她呵斥道。

小厮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一動不動。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書房内的燈也已經點燃了，那昏黃的燈光，照的人昏昏欲睡。

暖色偷偷的從窗戶的地方跑出來一些，連帶着裡面那些暧昧不清的哼嘢，都跟着從光中漏出來一些。

“那個臭男人終于死了，你知道我這些年日子是如何過的，好人兒，若不是你，我怕是要死在那個冰冷的王府中了。”

“你小聲一些……”

“小聲什麼，過幾日我就要做你的妻子了，就算是被人聽到又怎麼樣。”

“你這個小妖精，勾的我一夜都睡不好，你若是再大些聲音，難道是想要讓門口的小厮也進來一起麼！”

聽到裡面越發的不要臉的話，周霁的臉色也難得的紅了——氣的。

“還不下去！”她再次呵斥。

兩個小厮終于依依不舍的走了。

馬上就要被休掉的下堂婦，還裝什麼裝。

小厮咕哝着，小跑出了院子。

周霁并不在意那些人說了什麼，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下場，從她作為王爺小妾轉嫁給孟淵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最終的結局了。

隻是她不願意周霜月走自己的老路。

她忍着心中的疼和怒，擡起手，顫抖的手指觸碰到書房門上，發出咚的一聲。

冰涼的手，冰涼的門框，碰到的時候，她幾乎感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