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宜竹粗略地看了羅素雲一眼,眸底飛快地掠過一道光,他突然道:“你叫何名?”
“民女羅素雲。”
原本蕭宜竹隻是想過後查查她,聽到這個名字時,他先是一怔,随後眸底浮出了幽光。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宣瑾柔約摸着蕭宜竹又起了什麼心思了。
蕭宜竹要謀劃什麼之前,通常都不會告訴她,非要等結果出來了才輕描淡寫說上一句,或者宣瑾柔主動問他,他才願意告知他的計劃。
忽略了其中的曲折和困難,仿佛他是聖上,他就應該統籌全局,無所不能。
沒事,宣瑾柔這人沒什麼本事,就是會猜,原主跟宣瑾柔說過,她所知道的消息大部分是蕭宜竹告知的,蕭宜竹很有可能已經知道羅素雲與陳家的關系。
蕭宜竹:“皇後,你去為我倒杯水吧。”
“不倒。”宣瑾柔明白蕭宜竹是要支開她,當場就與蕭宜竹眼觀鼻鼻觀口,道:“男人,不要試圖逃出我的手掌心!”
宣瑾柔腦内的進度條又開始動了,空氣中彌漫着一絲尴尬。
羅素雲充耳不聞,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得很低,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蕭宜竹神情變幻,低聲道:“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宣瑾柔:“我有病,你要理解一下。”她搬着張凳子,就坐在蕭宜竹旁邊。
蕭宜竹拿宣瑾柔無可奈何。
等羅素雲為蕭宜竹診斷完,蕭宜竹開始旁敲側擊,說的話雲裡霧裡,羅素雲卻聽懂了,她詫異地看了一眼蕭宜竹,又看了一眼宣瑾柔,動作遲疑地點點頭。
“民女會去查的。”羅素雲說。
宣瑾柔和羅素雲一同出去時,羅素雲面色凝重地對宣瑾柔說:“娘娘,皇上身上并不隻有一種毒,有的毒時間久矣,以我的水平,隻能延長他活的時間。”
蕭宜竹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并沒有詢問羅素雲情況。
宣瑾柔神情頓了一下,安撫道:“無礙,你盡力了,這或許是天命吧。”
羅素雲認真道:“我請師父出山,師父必能解其毒。”
宣瑾柔怔了一下,很難想象到羅素雲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羅素雲當真考慮了起來:“但是師父過來還要兩三月餘……”
“你願意幫這個忙就好了。”宣瑾柔道,“不奢求其他。”
羅素雲:“娘娘,你還是對我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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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日,這日長央宮中迎來一位婦人,婦人模樣隽美,溫婉端莊,歲月未曾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痕迹,隻在眼尾處添了幾絲皺紋。
她看着宣瑾柔的眼神熱切又慈祥。
宣瑾柔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她的母親——秦秀婵。
“柔兒,這些天過得怎樣了?”秦秀婵溫聲詢問,眼裡浮現了一絲笑意,欣慰道,“母親看你氣色好多了。”
宣瑾柔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由内而外,她脫口而出:“母親,我好想你。”
秦秀婵怔了一下,上來擁抱住宣瑾柔,聲音哽咽道:“母親也是,母親好想你。”
“本來母親還擔心你進宮受苦,是母親多慮了,當初母親聽說你和宜……皇上不和的時候,母親擔心得幾晚睡不着,不過看來,是比待在宣府好的。”秦秀婵歎了口氣,“你父親……唉。”
秦秀婵是秦家人,秦家在京都亦不容小觑,秦秀婵與宣毅成二人看對眼,乃至下嫁宣毅成,二人也算錦瑟和鳴。當初宣毅成雖地位低,後面亦步步高升。
官至尚書,仍不滿足,早已忘記了來時路。
賣兒嫁女,在所不惜。
秦秀婵勸過,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宣毅成目的一直不單純,當初認識她,也是他刻意為之。
宣瑾柔和皇子玩時,她眼皮子很淺,隻看得見宣瑾柔有玩伴,玩得開心,他想的卻是,要與皇室有所羁絆,于是皇子還小的時候就在觀望。
秦秀婵想來也是對宣毅成有幾分不滿的,這些不滿一直被她壓在心底。
宣瑾柔看着秦秀婵提到宣毅成時納悶的神情,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母親,若有一日,我和父親作對了,你會站在父親那邊嗎?”
秦秀面色猶疑,她看着宣瑾柔有些消瘦但異常明亮的眼眸,頓了頓,語氣變得很堅定:“不會,柔兒,要是有什麼需要母親幫你的,盡管開口。”
“母親,那你願意幫我找父親的罪證嗎?”宣瑾柔道,“父親做了那麼多事……總會留下痕迹的。”
宣瑾柔想弄清楚宣毅成跟司徒奈到底有沒有關系,但她又不能說回宣府就回宣府。
可當說出來的那一刻,宣瑾柔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一想到這會讓秦秀婵進退兩難,她便羞愧起來。
要是秦秀婵拒絕,宣瑾柔也不會說什麼,她會想其他辦法的。
空氣靜默了一順。
秦秀婵道:“柔兒,母親會幫你的。”
宣瑾柔震撼地看着秦秀婵,唇瓣微微翕張,話語卡在了喉嚨中。她沒有想到秦秀婵堅定地選擇了站在她這邊。
耳邊起了風聲,宣瑾柔的眼中起了淚意,她的腦海中劃過許多模糊的畫面,此刻變得清晰了起來。
秦秀婵面露擔憂地讓她開心些,秦秀婵進她房間溫聲軟語地叮囑她,秦秀婵為了她反駁宣毅成,和宣毅成大吵一架。一幕幕畫面在她腦海中盤旋。
宣瑾柔輕聲道:“多謝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