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夏花洗了澡從浴室裡出來,廖晨已經離開俱樂部去第三康複醫院查看情況,東方凜環抄雙臂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她輕手輕腳地拿了毯子替他蓋上,自己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過去。
東方凜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感知,他在黑暗裡沉下去,沉到最深的一處。
黑暗裡有星星點點的光,不同于上一次來時的遙遠,那些星星點點竟然已經在不遠處彙成一道光的涓流。
寬衣大袖的“少年”背對他盤膝坐在那條涓流前,不等他開口就頭也不回的說:“難得你主動來找我?請安就不必了,有事說,沒事走。”
這位祖宗真是一開口就很不讨人喜歡。
東方凜很努力的保持着一點客氣,“我是有事要問才來的。”
東方青冥側目掃他一眼,臉上隐約帶着點嫌棄,“我比較希望你少點問題。”
東方凜:……
你不經允許就附在别人身上差事别人做事還不許有問題?
他家這位祖宗生前一定很招人厭吧?玄門史上怎麼沒寫呢?
東方青冥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明明個子不高卻帶着一股兩米八的氣場微揚下巴睨着他說:“我現在還很弱,需要多一點時間來吸收力量,你有什麼問題就快問。”
東方凜環抄起雙臂打量他兩眼,“你很弱?”
很弱還擺這種臉色?這不是倚仗别人的時候該有的态度吧?
青冥幽幽笑一下,“很弱的意思,不是比你弱。”
他一擡手東方凜就雙腳離地,這裡明明隻是他的意識,他卻清晰地感覺到了窒息。
但在片刻之後青冥就擺着晚娘臉将他放下,大概是想起現在不是讓東方凜對他産生敵意的時候。
如果這孩子對他産生了抗拒,又怎麼會好好對待夏花呢。
他的态度明顯緩和了一些,解釋說:“我本來還需要一些時候再醒過來,隻是因為感受到夏花的魂魄受到攻擊才提前醒來。所以我需要一點時間,不要有事沒事來打擾我。”
東方凜撫了撫喉嚨,想起遊戲裡夏花被邪神的影子同化時突然卡住了進度,該不會就是那時驚動了他?
自己也是在那之後的昏迷中第一次見到這位老祖。
“既然你一直都在保護夏花,那你應該知道她有些異常吧?她為什麼會這樣?”
他的确有些在意夏花的情感缺陷,所以在知道這件事後就想過應該可以從這位老祖這裡問出一些答案。
她是天生的,本來就如此,還是隻有這一世的夏花這樣?
東方青冥沒什麼表情地“嗯”了一聲,“這我确實知道。夏花在上一世魂魄受到了損傷,雖然當時沒有顯現出嚴重的後果,但是靈魂在轉生的過程中本身就很不穩定,受了損傷的靈魂就更容易發生扭曲,有些缺陷也是沒辦法的。反正這種程度的缺陷,隻要再轉生一次就能修複了。”
他的表情有些模糊,聲音裡聽不出悲喜。
東方凜忍不住擰起眉頭問:“再轉生一次?可是這一世的夏花怎麼辦?”
“沒有辦法啊。”
青冥的聲音變得遙遠,隐隐地透出一絲空洞。
“轉生這種事,本身就意味着未知的變化。不管是出現缺損,還是變成另一個人,都沒有辦法啊。”
從他将她的靈魂送進轉生的那天就知道,變化是一定會發生的,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自己都隻能接受。
隻要她還在就好了。
那種感覺清晰地傳遞過來,東方凜胸口一悶,對眼前的人生出一絲同情。
“你又何必死守着一個人,她已經不記得你了,你可以離開的。”
青冥淡淡地移開視線,“離開去哪裡呢?在這世上我就隻有她一個念想。”
以東方凜的性子,實在理解不了東方青冥這種人,他試着勸說:“以你在玄門的地位身邊想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你完全可以再有别人。”
青冥挪回一雙充滿嫌棄的眼睛,想都不想地說:“那些人誰稀罕?”
——除了一個人以外,其他的,那能算是人嗎?
東方凜突然覺得有些人就不待人同情,活該他寡一輩子。
他突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但你怎麼會知道夏花上一世的事?就算夏花上一世也見到了‘東方青冥’,那跟你也不是同一個吧?”
他分明說過他将自己化成了無數顆種子四散在血脈中,那每一個“東方青冥”都應該是獨立的才對。
青冥很理所當然地說:“我在回收其他種子的力量時也會一并融合他們的記憶,以及那一代‘東方青冥’的記憶和見識。如果連記憶的統一都做不到,我豈不是變成了無數個不同的人,哪一個能算東方青冥本冥呢?”
東方凜的眉頭又一次擰了起來,十分不愉快地說:“也就是說不止是你,還有下一代,下下代,每一個東方青冥都能看到我的記憶?”
青冥露出一個親切又幽深的笑容,“别擔心,我不會看你羞羞的記憶的。”
——你以為你這幾乎不存在的人品可以讓人信任嗎??
……
夏花踏實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廖晨已經回來了,正在跟東方凜小聲交代第三康複醫院那邊的情況。
看到夏花醒來廖晨招呼她:“夏花妹妹,我點了餐,快起來吃點東西!”
夏花洗漱,吃飯。
東方凜比起平時顯得有些沉默,她想或許是因為阿礫吧。很顯然阿礫不是普通的玩家,可惜邪神“死亡”的瞬間他們就離開了遊戲,根本什麼也來不及問。
廖晨已經從升級的打擊中緩過來,興沖沖地提議:“夏花妹妹你要不要挑戰一下欺師滅祖在訓練室的記錄?”
夏花從飯盒裡擡起頭“嗯?”了一聲,廖晨替她說明:“二樓有玩家用的訓練室,可以模拟各種場景,每種場景都有最高記錄,你要不要試試?”
夏花快速往嘴裡扒了幾口飯,“那就去看看。”
東方凜沒說話,他現在對夏花的感覺很複雜,一面知道自己對夏花的感情不是真實的,一面卻又放不下這種不想離開她身邊,多看一眼都覺得踏實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