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房門打開,青冥幾乎是被扔進屋裡,單薄的小身子闆兒踉跄幾步站穩,回頭看着林楚宸扯掉領帶,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甩門進房間去換衣服。
他指着被甩上的房門問他的大徒弟:“你師妹怎麼變成這樣?失心瘋了嗎?”
暮昭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轉過來看了他片刻,青冥竟然從那道沒有感情的視線裡看出了譴責,心虛地收回指着房門的手指。
“他就算變成什麼樣,不都是因為你嗎。”
“?”青冥摸着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回想了一下,“我作為你們的師父,對你們應該不錯吧?”
“嗯,你做的足夠了。”
就是因為做的很好,一個永遠在你身後可以全心依賴的師父突然有一天扔下一切說走就走,沒有一句道别就消失的幹幹淨淨,屍骨都沒有留下。
他聽到消息的時候,師妹作為處理後事的人連該不該給這位玄門泰鬥發喪都不知道。
四百年的師徒,毫無預示說結束就結束了。
他在空無一物的墓前說:“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無情,就把人找出來親自問清楚。”
那句話是希望師妹能有個目标,也因為他自己想揪住師父的脖領子問一句:“四百多年裡你表現得像個鞠躬盡瘁的老父親,結果對自己的徒弟連當面道一句别的情分都沒有嗎?”
青冥站在大徒弟面前一如既往地幽靜和坦然,“當面道别的話你們會攔着我。可你們都長大了,我對你們的責任已經了了,總該去做我想做的了。”
“你想做的就是尋死?”
“那不是尋死,隻是将靈力散盡寄宿在東方家的血脈裡等着再次醒過來……”
“那在世人眼中就叫尋死。”
暮昭始終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但在跟青冥的目光對視片刻後他無聲地歎了口氣,“算了,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這也不是你第一次做這種事。就像桑離姑娘,你養大她,又扔掉她。我們跟她一樣,隻是養的久了點,讓我們有了些錯覺。”
青冥對他的說法不太滿意,“那不叫扔掉,隻是替她找一個适合修行的地方……”
“師父你可能忘了,人是有感情的。”
青冥沒想到會從大徒弟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他露出一副沒心沒肺的笑容,“所以你是想師父了?”
“……”
暮昭有些懷疑他為什麼要在這裡跟眼前的人說這些廢話,果然應該跟林楚宸一樣直接動手洩憤就完事了。
他的拳頭剛攥起來青冥就後退一步,“我們不是在說你師妹嗎?”
小徒弟打人就夠狠了,大徒弟動手他立馬得英年早逝。
夏花還在,他不能死。
“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當初不該提議找你。她從那以後一世又一世的轉生沒有間斷過。”
“等等,”青冥微微露出詫異,“你們應該知道頻繁轉生會對靈魂造成傷害……”
“對,你教過。靈魂沒有足夠的休息和沉澱不停轉生會讓靈魂發生扭曲。師妹的扭曲在幾世之前就開始顯現,這是最嚴重的一次。你看到了,林楚宸的性格不正常,他的情緒經常處在不可控的狀态。”
青冥第一次發覺事情的嚴重性。
在他眼裡生死不是大事,但靈魂扭曲了,就隻能越發扭曲地帶入輪回,直到面目全非再也無法收拾。
暮昭看着他冷冷地說:“所以這一世林楚宸想要什麼你就給他什麼,就算打你也得受着。不能讓他繼續轉生了。”
青冥悄悄看了看暮昭,伸出雙臂問:“你呢?你不要緊嗎?要不要師父抱一抱安慰一下?”
像是一片刺骨的漆黑和陰寒撲面而來,暮昭那雙漆黑的眼睛仿佛溢出黑霧,陰森森地盯着他說:“我的轉生沒有那麼頻繁,如果不是發現師妹的靈魂扭曲不能放她一個人我早就停下來了。”
那張臉上沒有表情,卻又分明寫着:誰會一直找你這種人?
青冥非但沒有受傷反而莫名欣慰,一臉老父慈愛地說:“徒弟你在關心你師妹啊,看到為師離開以後你們兩個能互相陪伴,為師也就放心了。”
青冥在時她們師姐妹沒見過幾面,跟陌生人沒什麼區别。轉生之後卻因為有相同的目的總是會遇見,也就習慣了一路同行。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每一次新生恢複記憶後的第一件事變成了尋找對方,即便不是每一次都能見到。
……
東方凜看完整場遊戲回放仰頭靠在沙發上,習慣性地按了按眉心。
夏花和青冥拉在一起的手總在他腦子裡晃,他不該是在意這種事的人,什麼時候變成這樣。
可是想到他跟夏花一起遊戲時總是提心吊膽地追在她後面,生怕一眼沒注意她就已經沖出去。之前以為夏花的反射神經跟别人不一樣,那是正常的。但夏花和青冥一起時卻不是那樣,他們的步調有種奇妙的和諧,甚至跟欺師滅祖站在一起時,那畫面也是和諧的。
好像那四個人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夏花并不屬于自己的世界。
廖晨看着回放興奮地說:“夏花妹妹,林楚宸把他的鞭子給你了?那鞭子屬性不錯吧!”
“嗯,但是我不太會用,得找人學一下才行。”
“這個好辦,我幫你找武術協會的人問問!”廖晨立刻忙着在武術協會的群裡找人打聽,夏花拖着回放進度條沒有找到林楚宸喊“東方青冥”的那一幕,但怎麼想她都不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東方凜,東方家每代是隻有一個東方青冥嗎?會不會出現兩個?”
東方凜心裡突地一跳,擡起頭問:“為什麼這麼問?”
廖晨敲着手機頭也不擡地說:“那當然隻有一個了,而且是百年才出一個,怎麼可能會有兩個?”
東方凜下意識不想讓夏花知道東方青冥的事,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問:“誰跟你說什麼了?”
“沒有,我随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