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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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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重新揣測起她的來曆。“你是女子,上京何人,竟會教你讀這些。”

彌彌長呼一口氣,望向屋檐被花火鍍金的輪廓。

庶民女子難沾書頁,即便是官邸人家的貴女也大多囿于《内則》《列女傳》之屬。彌彌這些年跟着孟念池,所讀所學與男子無異,甚至在先生的誨育中探及了許多世人難以理解的深理。

這于她來說既為大幸,也是不幸。大幸之處在于先生讓她清醒地逃離了庶民女子庸碌的一生,而不幸之處在于,清醒之人更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無法掙脫的桎梏。

孟念池沒有兒子,彌彌知道就在與書齋一牆之隔的内院,中書侍郎宅中的兩位小娘子在她們母親盡心盡責的數年教養中長成了時人所喜的女子。她不知道這是否是先生故意為之。

身處朝堂,他以這種殘酷的方式将自己的女兒哄睡在她們終身無法逃脫的金籠裡,甯願她們不自知也不要痛苦,然後将一位文人父親的殘望轉寄于彌彌。

“先生是很好的人。”她轉向裴同衣,“沒有他,便沒有今日的我。”

“我走時曾發誓,定要将此地的人與事看個分明,那時單純是因為我想為先生解憂。”她頓了頓,“現在我覺得,我要寫的每一封信都好重好重,我每次都很難落筆,因為上面載着邊關萬民的未來、翼威軍的生死。”

一片雪落至羽睫,彌彌下意識眨了眨眼。

“裴同衣,上京對陸氏的言論真的很不好。”

一陣歡呼過後,火花的亮度褪去,庭中恢複清冷。

她難得敞露心扉,裴同衣先前意欲打探她背後究竟是何人的心思作罷。他望着彌彌,溫聲道:“若邊防未繕,北狄侵擾不定,我們就會一直在。”這句話倒也不完全是安慰,因為即使朝中台谏的唾沫星子都要噴到面前來了,但衆人其實都心知肚明,此時沒了陸氏不行。

看似孤立無援的陸氏,在以一種微妙的方式與朝廷相互制衡,隻是這根竹竿脆弱易折,說不清何時會失衡。

末了裴同衣想了想,又補充道:“那位先生良善,裴某敬之;他不便透知身份,那我往後也不問你了。”

彌彌神色微動,“好。”

外面街道似有一對人喧鬧着經過,彌彌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側阫牆。裴同衣忽然想到,她本應是習慣了上京的繁華氣象,易州時值元日難得熱鬧些,她卻又因為一個虛假的身份而不得盡興。

“騎馬嗎?”他鬼使神差的問。

“又來?”彌彌詫異,“吉娘子同我說時我還不信,原來你當真有在元日騎馬撒野的癖好。”

“這,”他一時百口莫辯,“隻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既然你不願騎馬,那我們走着去好了。”

*

乘雲粗重的呼吸聲近在耳畔,彌彌隻需微微側首便能與那圓溜溜的大眼睛對視。此刻她與乘雲并排行走,幾步外裴同衣閑庭信步,兩人一馬就這樣往北城樓走去。

今日乘雲不大乖順,時不時抖動裴同衣牽着的缰繩,每每甩着馬頭就要拱到他背上,所幸每次都被彌彌及時拉住。一人一馬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有些不對付。

待又過一個街頭,彌彌有些沒耐性了,不輕不重地在馬頭上拍了一下,紅着臉威脅道:“你再如此,我便立刻坐你背上去了。”

前面的人聞言輕笑,“乘雲,你高,她爬不上去。”話雖是如此說,可他還是攏了攏手裡的缰繩,放慢了步子走到彌彌與乘雲中間來。

不多時角樓在望,高高的城牆上間隔點燈,隐約可見幾個鋒利的小尖露出凹凸起伏的垛台,應是守兵所執的長槍。

眼見離城門越來越近,裴同衣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或者轉彎的意思,彌彌忍不住出聲:“城門已經關了。”

“我知道。”他開始解自己的披風,兩手在領前輕輕一扯,順垂的緞物就順理成章地落在他彎曲的手臂上。

“我們不出去。”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離城門不遠,除了他們以外沒有任何行人,地上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重疊,難分彼此。

經過一棵冬青樹時裴同衣停了下來,仰頭朝城門上看去,彌彌跟着擡頭。

冬青樹的枝條細長柔和,橢圓的薄葉稀疏,雪覆蓋了枝葉的上半部分,隻有袒露的下半部分顯出它原有的灰青來。目中可見,枝葉間城牆巍峨,與前者的柔對比鮮明。

易州北側的城門名曰炬定,是前朝重工所建,取執炬照長夜、提刀定四方之意;在北境這片廣袤土地上,它是漂泊與安定、蠻荒與文明的分界線,是北狄妄想跨越的天阻,也是翼威軍的後盾。

彌彌突然想到不久前易州經曆的浩劫。雖然裴同衣及時收複了易州,雖然今日城内一派祥和,但有些事是永遠不可能被磨滅的。

譬如城體上特殊的缺損、甬道磚隙裡褪色的血,它們仍在無聲控訴北狄破城、兇殘屠戮的事實;還有那些慘死的後梁百姓與将士,他們猝不及防地離開深愛着他們的人,看似會随着歲月漸漸透明,實則卻可能随時出現在生者的一點一滴中。

她不敢去想今日有多少戶人家的飯桌上給再也不會回來的人留了碗筷,也不敢去想自己初來易州時借宿的那位老翁有沒有又看着小矮凳叫“小秀”。

這樣的痛起初刺骨,往後綿長,彌彌即使沒有親曆這場浩劫,也能與他們共情。

元甯十二年此冬,發生在易州的所有事都不可能被磨滅,其中有彌彌在意的世人生死,也有朝廷重視的陸氏兵權。

孟念池還不曾給她回信,但她知道陸澄的罪過會被朝臣們一直釘在炬定門上。

一路走過燈火璀璨,此刻眼中高高城牆上的炬火安靜地燃燒着,那厚重的城門後有呼呼捶打的風聲,彌彌酸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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