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曳和陶勉匆匆趕到現場之時,若岚的屍體已經被侍衛從井中打撈上來,靜靜地平放在井口旁的青石地面上。
億楓公主站在一旁,低垂着頭,神情難辨。她周身籠罩着一層壓抑的沉默,隻能看到她全身似乎在微微顫抖。
任成化站在不遠處,目光複雜,像是想要上前安慰公主,但幾次擡起的腳步卻又遲疑地放下,隻能縮在角落裡,無助地看着這一切。
李長曳試圖靠近屍體查看,卻被公主府的侍衛攔住。
就在此時,億楓公主緩緩擡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她的聲音透着幾分凄涼:“不要攔她。她是破過大案的人,讓她查。”
侍衛聞言,迅速退開了一步,為李長曳讓出了路。
李長曳走上前,還未靠近屍體,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腐朽味。她皺了皺眉,停頓片刻,随即蹲下身,目光凝視着若岚的屍體。
那是一具被井水浸透的身體,皮膚因水泡而浮腫,臉色也變得蒼白泛青,仿佛還帶着一絲未散的哀愁。
李長曳仔細觀察着屍體的狀況,輕聲道:“屍體的水腫程度較輕,皮膚尚未大面積剝落。死亡時間,應在一日之内。”
說罷,她小心地翻動若岚的後腦和手臂等處:“沒有明顯的外傷。”李長曳說道,随即仔細查看若岚的鼻翼、嘴角。她輕輕嗅了一下,繼續說道:“口鼻處無異味,嘴唇并未發紫,也暫時看不出中毒迹象。”
“那麼,死因呢?”陶勉皺眉問道。
李長曳站起身,目光掃向井口,井沿上有些許磨損的痕迹,但并不明顯:“初步判斷,她應該是溺水身亡。現場沒有明顯打鬥的痕迹,自殺的可能性較大,但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探查。”
億楓公主聞言,身體晃了晃,似乎站不穩,被一旁的侍女連忙扶住。她嘴唇微抖,低聲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明明有話可以告訴我的。”
孟素華快步上前,扶住億楓公主,柔聲勸慰着:“公主,您先回去休息,這裡交給他們來處理。”她的聲音輕柔,語氣中滿是關切。
她一手輕輕攬住公主的肩,動作小心翼翼,似怕稍用力便會驚動公主。另一隻手不經意地撩下垂落在臉側的碎發,掩去了她臉頰的一小部分,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随後,她低聲對陶勉說道:“我先帶着公主回去,你們接着查吧。”
她們緩緩離去。從陶勉他們身邊經過時,李長曳的目光悄然停留在兩人的臉上。孟素華的表情帶着幾分悲痛,目光略低,似是不願與人對視。而億楓公主則看不出多少情緒,但是眼睛卻是紅腫不堪。她微微低頭,靠在孟素華的臂彎裡。
陶勉看着她們遠去的背影,皺了皺眉,輕聲道:“這下可好了,線索全斷了。”
李長曳倒是微微一笑,目光透着幾分深意:“這倒沒有,還有最後一條線索,誰都不知道。”
陶勉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你是說毒針?”
李長曳從袖口中抽出那根針:“剛才找到這針的時候,隻有陶大人你和我在場。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低聲歎道,“這是若岚留給自己最後的保命線索,或許她昨晚走之前就知道自己兇多吉少。”
她将針翻轉了一下,指着針身中那個明顯的空隙:“京城做這種器具的應該不少,但能制作如此細緻器具的人,應該屈指可數。”
陶勉眼前一亮,拍了拍手:“對,這種工藝我知道!東街有幾處專做這種精細器物的鋪子。我這就叫人去查!”
此時,京兆尹的人陸陸續續來到公主府,刑部的幾名專管刑案的老手也随之而來。此事已牽扯到公主的安危,驚動了朝堂,皇上親自下旨,調派更多人協助查案。公主府内頓時人聲鼎沸,侍衛、官員來往穿梭,原本肅穆的庭院一時顯得有些喧鬧。
刑部幾人快步走進庭院,一邊向陶勉走來,一邊擠眉弄眼,打趣地說道:“陶侍郎,咱們可是特意來幫你探案的!您要是以後當上了驸馬,可千萬别忘了兄弟們啊!”
陶勉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臉無奈的神色,擺擺手道:“你們胡說什麼?這可是查案,不是談私事,别讓我背鍋。”
說罷,他轉身望向後方李長曳剛才在的地方,心中暗自想:可别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然而人卻早已消失不見。陶勉不禁有些焦急,但又安慰自己,在公主府這種地方,她總不會平白無故消失,待會兒忙完再去找也不遲。
接下來的時間,他忙着與各位同僚打招呼,布置任務,不斷穿梭在公主府内。等一切安頓得差不多時,已是黃昏時分,天邊的晚霞映紅了半個天空。
陶勉随手抓來一個侍衛詢問李長曳的下落,才知道她此時正在公主的畫室之中。
等到他推開畫室的門時,屋内異常安靜,李長曳和任成化就站在一幅畫像前,似乎完全沒聽到他的腳步聲。
那是三年前,是公主年滿二十之時,任成化為她所繪的第一幅畫像。畫中的公主面帶微笑,穿着素雅,執筆描繪,神情專注又自在。畫像中的她,肌膚白皙,眉目如畫,整個人散發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