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曳擡手指了指地面:“看看吳林死的地方。”
此處人影稀少,所以血迹什麼的還未被清理。地面上的血還未徹底幹涸,卻彙聚在一起,沉在土裡,異常清楚。
李長曳在旁邊蹲下身,指尖捏起一撮土,隻見那土壤幹燥,連半點血迹都沒沾染上。
她微微蹙眉,不禁感歎道:“奇怪。”
陶勉在一旁看着:“怎麼了?”
李長曳解釋道:“你看,這地上的血迹聚成了一片,而周圍的地面卻是一點血都沒沾上。如若死者是在活着的時候被一斧頭劈下,血該是四散開來的,而不是隻彙集在一處。”
陶勉聽罷,目光落在那攤血迹上,略一思索:“那就是說,吳林不是被一把斧頭劈死的,很可能先遭遇了别的殺招,等他不能反抗後,兇手用斧頭劈下來,好模仿鬼面将軍所為。”
李長曳點點頭,慢慢說道:“若是如此,那殺他之人,不必比他高,亦不需比他更有力。這樣說來,這活誰都能幹。”
她目光微微一凝:“沈老三,杜青,陸望,乃至柳娘……”
陶勉似乎也是注意到了什麼,他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都有可能殺人。”
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不遠處的城門處,突然閃過幾道人影,卻是朝着他們這個方位趕來。
李長曳眼尖,一眼就認出了領頭之人。
這不是禁軍的王監丞嗎?
這倒是故人。幾個月前的趙探花一案,李長曳就是被這王監丞親手送進牢裡的。
說起來,這還是李長曳被陶勉從牢裡撈出來後,和王監丞第一次碰面。那案子最後鬧得不小,王監丞還因為查案不利,雖未被降職,但仍然被罰了幾個月的俸祿,也算是吃了個啞巴虧。
王監丞明顯也瞧見了他們。他腳步微頓,上來對着陶勉微微行了個禮:“這次社火大典,宮中貴人要來看,我們奉命排查安全隐患。”
他話音剛落,目光便落在李長曳身上,臉色倒是難看了幾分:“李大人,一向安好?”
李長曳雖然不大喜歡這王監丞,但面上還是笑着說道:“托王監丞的福,一切都好。”
王監丞點點頭,淡淡道:“那就好,夜晚莫勞累,注意休息,若出了事,可莫怪旁人。”
說罷,他沖着二人拱拱手,轉身便走,絲毫沒有多聊的意思。
李長曳望着他的背影,疑惑道:“社火大典禁軍也要來人?這可是稀奇事兒。他這是怕咱們搶了他的功勞?”
陶勉皺了皺眉頭,目光意味深長地看向王監丞離去的方向,卻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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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一處偏僻的小院裡。
“頭兒,這可太辛苦了吧。”
阿月扶着院角的一棵樹,一邊幹嘔一邊可憐兮兮地說道。
此時距離吳林屍體被發現,已經過了三日。
這三日裡,李長曳倒是忙到停不下來。無他,就是在忙驗屍。
她在這方面經驗尚淺,但好在這次是和陶勉共同辦案,刑部向來是人才濟濟,這裡就有數名經驗豐富、膽子大,敢于刨屍驗骨的前輩在。
方才,李長曳和阿月剛從驗屍房出來,雖然隻是旁觀,卻也讓她們臉色發白。饒是她二人經驗豐富,見過大場面,可這回,仍免不了一陣反胃。
李長曳倒還好,隻是面色略顯疲憊。阿月則是已經吐到肚子空空,看起來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氣。
李長曳歎了一口氣,剛想安慰一下阿月,誰知她剛吐完,扶着樹猛地站了起來,眼含熱淚地望着她說:“頭兒,我好了,咱們再去吧!”
李長曳愣了一下。
有時候她竟然琢磨不透阿月到底是什麼屬性的。做捕快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李長曳沉默片刻,掂了掂手中的驗屍文書,輕歎一聲:“行了,不用去了。”
方才的驗屍結果已經出來了。
吳林的後腦有被重物撞擊的痕迹,前額骨卻隻有非常淺的痕迹。這倒是與她和陶勉三日前的推測相符。吳林應當是先遭鈍器擊打,陷入半死不活之境,而後又被人用斧頭劈下,制造出鬼面将軍索命的假象。
可更讓人玩味的是,竟然在吳林體内還發現了不少輕微中毒的痕迹。
李長曳想起那日在馬車上見到吳林之時,他整個人是迷迷糊糊,神色不對,還沖出來撞上了馬車。
李長曳忍不住喃喃道:“這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受這麼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