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塌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穩,她緊緊地拽着被褥,蜷縮一團,眉頭緊蹙,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溫韫站在一望無際的黑色濃霧之中,到處摸索着逃出去的路口,可這裡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清,走了許久,好似一直在原地徘徊。
一陣刺骨的寒風陡然襲來,蕭時予那張陰冷的臉出現在眼前。
吓得她猛地後退了幾步。
這時四處的黑霧散去,眼前變亮了,溫韫看清了周遭的環境,布局很是熟悉,這竟然是蕭時予的院子!
這裡除了她還有不少人,是些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無一例外地,都看不清臉。
他們對溫韫的存在視若無睹,這些人被人屈辱地壓在地上,望向蕭時予的目光中帶着恨意。
此時,他們恨意高漲,紛紛大喊着:“蕭時予,你不得好死!”
“蕭時予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
蕭時予居高臨下地望着這群人,面對諸多聲讨者,卻毫不動容,他提起手上的長刀,一步一步地向他們走去。
這些人臉色俱變,沒有貪生怕死的樣子,隻是讨伐聲更大了。
溫韫沖到蕭時予面前,握住了他提刀的手腕,她道:“你這是做什麼?!為何要殺他們?”
蕭時予側目看向她,目光幽幽,吐出一絲不帶溫度的話,“這是他們自找的。”
說完,一把推開了擋路的溫韫,提着刀一步一步走過去,手起刀落,幾瞬之間,他們的頭顱掉地,溫熱的血噴灑在蕭時予的臉上。
空氣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溫韫雙腿一軟,就這樣跪在了地上,一顆滿是血污的頭顱滾到溫韫腳邊,那雙血紅的眼睛瞪得極大,好似死不瞑目。
溫韫緩緩閉上眼,不忍再看。
可一具具屍首映在她的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他們死後怨氣極大,紛紛向蕭時予索命。
溫韫被冤魂抓住關在鐵籠子裡,幾把泛着銀光的大刀架在脖子上,她渾身顫抖着,不遠處是被打趴下的蕭時予。
忽地被噩夢驚醒,她睜開眼睛,不知何時周遭變得昏暗,有人把她點的蠟燭滅了,手裡傳來的溫熱不由得讓她側目看去。
蕭時予正握着她的手心,一臉關切地問:“做噩夢了?”
她閉上眼,輕呼一口氣,“我沒事。”
溫韫抽回了自己的手,頓了頓,随後睜開眼,她面帶疑惑:“主君怎的又回來了?”
此話一出口,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蕭時予凝着她的眸子,當溫韫擡眸看過來時,他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片刻之後,他再次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眼底情愫湧動。
溫韫心覺異樣,她撐着身子坐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我要回京了。”半晌他道。
“這般急嗎?”
蕭時予點頭。
她猜到蕭時予會回上京,蕭時予在背後縱橫謀劃這一切,她才不會相信這人隻是為了拉沈博下水,況且沈家還是蕭家多年的死敵。
……隻是如今溫家與蕭家結親,若是蕭家出事了,溫家又如何能獨善其身,兄長寒窗苦讀多年的努力也将功虧一篑。
溫韫一時五味雜陳,“主君會平安回來嗎?”
蕭時予笑了笑,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一黑一紅的長生縷就這樣碰在一起,格外顯眼,“此去上京城約莫兩年,待到那邊的事妥善處理後,我便會回到雍州,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三個條件?”
溫韫不解地看着他,緩緩點頭。
“你能不能在這裡等我回來?”
這便是最後一個條件。
他握着溫韫的手,察覺到這人下意識捏緊了手指,他松開了她的手,坦白道:“溫韫,我從前說有一天你想走了,我決不會攔你,我想我大抵是做不到了。”
溫韫擡眸,神情滿是錯愕,那樣子好似在懷疑自己聽錯了。
如果自己沒聽錯的話,他是不是喜歡自己?原本應該高興的事兒,溫韫此時卻皺着眉頭。
出嫁前,阿娘說她無顯貴娘家,又隻是個小妾,在高門大院裡唯有抓住主君的心,待到他日生下孩子,方能站穩腳跟。
可……溫韫不願意。
眼下她說不出自己的感受,或許是蕭時予是個至純至善之人,她不忍心以滿腹算計去面對他。
她沉默不語。
蕭時予就這樣看着她,時間漸漸流逝,他的耐心随之消失殆盡,也不見溫韫開口。
他明白了,溫韫此舉是再明顯不過的拒絕。
他艱難地開口:“你……”
溫韫低着頭,又變成了那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頓時刺痛了他的雙眼。
少年年輕氣盛,幡然醒悟此前種種不過是他一廂情願,蕭時予負氣離開了屋子。
“嘭”的一聲,房門被重重地關上,吵醒了坐在院裡守夜的翠喜,她急匆匆地跑來,隻見主君拂袖而去的背影,她扭頭看向屋子裡,自家主子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色微亮,晨曦的微光透過窗棂,灑在木桌大大小小的包裹之上,那是楊晨替他收拾的。
床塌上的人一整夜未眠,翻來覆去都睡不着,索性從床塌上起身,準備叫上楊晨直接啟程。
正這樣想着,門被打開,楊晨走進來,“侯爺,徐夫人回來了。”
蕭時予皺眉,隻好強壓着滿腔煩悶去拜見母親。
跨過門檻,蕭時予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