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之鑿鑿,不由得人不相信。
溫韫正欲上前,就被溫酌拉住了,溫韫皺起眉頭,不解地回過頭來,正好對上溫酌認真的目光,他道:“這裡人多眼雜,小心暴露身份。”
她這才收回踏出去的半隻腳,又老實地坐回了原位,這裡花紅柳綠,歌舞升平,溫韫卻覺得太過吵鬧,她還是喜歡安靜一點的地方,歌女們悠揚婉轉的小調傳來,溫韫渾身不自在地拿起一塊糕點吃下去。
隻覺得味同嚼蠟。
溫酌将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溫韫,随後道:“蕭時予的消息你也聽到了,若那人所言不假,明日便見分曉,你不妨在等上一晚。”
桌上的茶水被接過,溫韫淺抿一口後,覺得兄長的話也不無道理,随即點了點頭。
鬥笠也跟着上下撥動了兩下,溫酌道:“走吧,我們回去。”
兩人走出醉生樓,溫韫覺得她整個人清爽不少,那裡的氣味過于甜膩,在裡面待久了,她思緒都變空了。
剛走沒兩步,溫韫的步子一頓,她的目光被什麼吸引住了,溫酌也停了下來,随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隻見那人喊道:“紅綢寫字,兩人白頭偕老。”
溫韫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幾乎脫口而出:“真有那麼靈?”
那人一聽,送上門的生意哪有放過的道理,喋喋地道:“這可是感恩寺開過光的,怎麼可能不靈,隻要你寫上兩人的名字,月老親自為你牽紅線,姑娘這是有心上人了吧,你買一根,保證比什麼求神拜佛強多了。”
她略微一偏頭,看到了這人身後的大樹上挂滿了紅綢絲帶,想來在此人這裡求姻緣的人不在少數。
身邊響起一道男聲,“多少錢一根?”
那人立馬笑道:“不貴,三十文一根。”
“來一根。”
溫韫見溫酌要去掏錢袋子的樣子,問道:“哥哥有喜歡的人了?”
他道:“沒有,給你買的。”
溫韫有些詫異,“你不是不喜歡蕭時予嗎?”
溫酌拿出幾個銅闆遞給了小販,又随手挑了跟順眼的紅綢拿到溫韫面前,他歎了口氣,無奈道:“我是不待見他,這兩日我一直在想,我要是真逼着你離開蕭府,你或許會恨我一輩子吧。”
此話一出,溫韫有一絲的心酸,她的兄長是她從前最親近的人,她怎麼會恨他呢。
溫酌又道:“所以蕭時予他要是真有那個心思想跟你過日子,就該拿出誠意來,若他沒有那個心思,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回娘家來,哥哥會重新為你擇一戶好人家。”
溫韫不作聲了,溫酌隔着白紗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想自己後退了這麼一大步,她該是高興的。
未做反應,溫韫就取下了鬥笠,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謝謝你,哥哥。”
她提起筆來,卻遲遲不落筆。溫韫打小就連皮薄,長輩們打趣她兩句都要臉紅半天,她實在是羞于将兩人名字寫下來,挂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供人觀賞。
再三考慮後,她提筆寫下——願你一切盡意,百事從歡。
随後滿意地放下了筆。
溫酌看到紅綢後,微微皺眉,隻是看了一眼溫韫,未說隻言片語。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遠處的蕭時予盡收眼底,立夏時節,他卻身穿毛絨大氅,加上他身量較高,站在人群中愈顯鶴立雞群。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楊晨有些擔憂他的身子撐不住,上前幾步詢問:“侯爺,我們該回去了。”
蕭時予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其實隻要她回過頭就能瞧見的人,她卻是半分也沒察覺到。
楊晨懷疑侯爺是不是沒聽到,正猶豫要不要再問一次時,蕭時予緩緩轉過身,将手裡的東西一把塞進他的懷裡。
聽見侯爺道:“你将這東西處理了吧。”
說完,他便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楊晨低頭一看,好像是一張捏皺了的紙,鬼使神差的,他打開了這張紙,一點一點撫平褶皺後,發現這是一張合婚更貼。
僅是一刹那間,楊晨就瞪大了雙眼,侯爺那一手被狗啃過的字,什麼時候變這麼好看了!!!
庚帖的結尾赫然寫着幾個字
———永結同好,護卿長甯。
他擡頭,侯爺的馬車已經離開了。
果不然,翌日一大早溫韫就聽到了二皇子登基的消息,她開開心心地坐在溫府等着蕭時予來接,可她等了好幾日,沒有等來蕭時予,卻聽到了他入獄的消息。
溫韫整個人差點倒地上,還好被翠喜及時扶住。
她着急地問來報消息的小厮,“怎麼會?蕭時予不是助聖上登基的功臣嗎?聖上為何殺他?”
小厮吞吞吐吐道:“我聽人說聖上送給侯爺的歌女死在了府中,坊間傳言是侯爺殺死的,朝中衆多老臣與侯爺不和,他們紛紛上奏彈劾說侯爺居功自傲,不将聖上放在眼裡,所有……”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溫韫此刻算是明白了,聖上也是有心除掉蕭時予,若不然他怎麼僅憑一面之詞就定了蕭時予的罪。
溫家衆人聽聞紛紛面色凝重起來,溫酌給了點銀子打發那小厮走了,他見溫韫沉默不語,眼神卻有些執着,心中莫名有了一個猜測。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你要救他?”
溫韫也不打算瞞着,隻是平靜地道:“蕭時予,我是一定要救的,他三番五次地救我,我自然不能在這緊要關頭抛下他。”
溫酌問:“你要如何救?那是聖上的旨意。”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半晌過去,溫韫才道:“不急,先等等。”